托住那個李雪琴 | 百家故事

情感導師 7588

 添加導師微信MurieL0304

獲取更多愛情挽回攻略 婚姻修復技巧 戀愛脫單干貨

本篇文章收錄于百家號精品欄#百家故事#中,本主題將聚集全平臺的優(yōu)質(zhì)故事內(nèi)容。讀百家故事,品百味人生。

《脫口秀大會》之后,關(guān)于李雪琴的報道很多。她的天賦,她的性格,她的成長經(jīng)歷——26歲的人生被翻來覆去地剖析、解讀、定義,甚至誤讀。

關(guān)于李雪琴的故事,是否還有其他的講述方式?

這一次,《人物》決定做一個嘗試,不再聚焦于對李雪琴本人的解讀,而去書寫那些對她很重要的人,因為,他們構(gòu)成了李雪琴的宇宙——關(guān)于如何了解一個人,這是一個很必要的方式,她的家人是誰、朋友是誰、最信任的人是誰……某種程度上,這也決定了她是誰。

托住那個李雪琴 | 百家故事

文|羅芊

編輯|金石

攝影|吳明

妝發(fā)|釵釵

造型|THEXIStudio

獨家線下戰(zhàn)略合作|紅磚美術(shù)館

賈女士

賈女士是李雪琴的第一個朋友,也是她的媽媽。

小姑娘——李雪琴常常這樣形容賈女士,我媽媽是一個很可愛很可愛的小姑娘。她跟所有人都這么說。

賈女士的確很像一個小姑娘。她有一張小圓臉,愛笑,愛戴五顏六色的發(fā)箍,她曾經(jīng)發(fā)過一條短視頻介紹自己,那是鐵嶺冬天的晚上,她穿著豹紋松糕鞋,雙手環(huán)抱在胸前,臉蛋紅撲撲的,有些害羞,一邊說話身子一邊往前傾,一顛一顛的。她說,大家好,我是李雪琴媽媽,我喝……多啦。

作為媽媽,賈女士挺酷的,幾乎從不約束李雪琴。很多人都曾問過李雪琴,你考上北大了,父母是怎么教育你的?說出來大家都不相信,賈女士的教育就是你隨便玩,上網(wǎng),隨便,出去玩,隨便,想干啥干啥,從來不說你。據(jù)李雪琴的發(fā)小說,整個院兒里就屬李雪琴家管得最松,大伙兒都爭搶著上她家玩電腦,給電腦里全下滿游戲也不刪,整的李雪琴爸爸回家后直納悶,這電腦怎么這么卡呢?

《人物》見到李雪琴時,發(fā)現(xiàn)她腳踝處有一個文身,一個大大的加粗的freedom,這也是賈女士攛掇李雪琴去文的。剛上大一那年,李雪琴放假回家,說起有個朋友文身了,還挺好看,賈女士就鼓動她,你去,你也去,她就在鐵嶺文了這個freedom,斥資100塊。

李雪琴說,正是這種放養(yǎng)反而讓天生敏感的她生出了一種自主學習的勁頭,都不好意思不學習,感覺不考第一都對不起他們對我的縱容。

但賈女士對這件事的理解不是這樣的。有時逢年過節(jié),大家族的人聚在一起,總有長輩會對李雪琴提出一些期許,這時,賈女士多半會說,我姑娘現(xiàn)在這樣挺好的,不用非得變成那樣。

高考那年,李雪琴壓力很大,賈女士去了學校,晚自習別上了,拽著李雪琴就去了燒烤店,點一桌子串兒,開了好幾瓶啤酒,具體是4瓶還是6瓶,李雪琴記不清了,她只記得自己喝了一瓶不到,剩下的全被賈女士喝光了。

李雪琴的很多好朋友都見過賈女士,他們都很喜歡她,形容她像個少女——幾乎每個人都對《人物》說了這句話。年輕人們和賈女士坐在一起,完全不用拘束,也沒有什么代溝,敞開喝,賈女士能把他們所有人都喝趴下,敞開聊,聊什么話題都可以,包括性。

賈女士 圖源李雪琴微博

但在很多從未接觸過賈女士的人的印象中,賈女士似乎并不是這樣的——兩年前,在接受《GQ》采訪時,李雪琴談到自己14歲那年,家里出了變故,賈女士一夜之間成為了獨撫母親。從那時起,像個小姑娘一樣的賈女士陷入了很長時間的崩潰。

那陣子家里就母女兩個人,賈女士情緒不好時,李雪琴就成了媽媽唯一的情緒出口。有時候她寫完作業(yè)在家看電視,賈女士會沖她發(fā)一通火,李雪琴特別懂事,她會忍著,并且把賈女士哄好。李雪琴所有的青春期、叛逆期,在14歲那年都結(jié)束了,她需要一直考第一名,因為不能讓別人覺得家里出事后,賈女士把孩子耽誤了。

那個時候我從來沒有在家人面前哭過,我每天上學,在外邊哭,難過了哭完再回家,然后把我媽安撫好。李雪琴說,14歲之后,自己再也不浪漫了。

那幾乎是她第一次公開談論那個時期的賈女士。報道發(fā)出后,李雪琴在轉(zhuǎn)發(fā)時屏蔽了賈女士,她怕賈女士看到一些片段會不開心,她的轉(zhuǎn)發(fā)語是,我希望我媽永遠都不會看到這篇文章。

去年,李雪琴因為《脫口秀大會》火了,這篇報道也被翻出來四處引用。很多自媒體都以此為依據(jù)來講述李雪琴悲慘的成長經(jīng)歷——李雪琴為什么不快樂?因為原生家庭不幸福,媽媽太壓抑。對于那個小片段引發(fā)的曲解和誤讀,李雪琴很無奈,甚至有點生氣,我極其不希望有人這樣寫我媽,用最俗套的那種思路去揣測我和我媽的關(guān)系。

再度回顧那段日子,李雪琴說,我當時從不回家哭,并不是因為我在家哭我媽會怎么樣,而是因為,那時,我是我媽唯一的精神支撐。

事實上,在那篇報道發(fā)出后不久,李雪琴就在自己的公眾號上寫過一篇文章澄清,她為那篇文章取名《其實我也沒那么慘啦》,她說,我媽是個很愛我很愛我的小姑娘,她相信并支持我所做的一切決定,是世界上最希望我幸??鞓返娜?。

小時候的李雪琴 圖源李雪琴微博

面對《人物》,李雪琴也談到了賈女士的成長。她說,最崩潰的那段日子過去后,她發(fā)現(xiàn),賈女士一下子頂天立地了起來,從一個小姑娘變成了一個非常勇敢的小姑娘。她依舊很天真,別人吹的牛,她基本都信,但又可以用那種迎來送往的江湖氣擔起家里幾乎所有的事。

因為路癡,賈女士不愛出門,僅有的幾次出遠門多半都是因為李雪琴。高中時,李雪琴從開原去本溪讀書,賈女士會背著特別重的行李,一個人擠綠皮火車去看她,冬天的東北總是下著大雪,賈女士沒有座位,就鋪上報紙,睡在別人車座底下。

賈女士第一次來北京,也是送李雪琴上大學。母女倆坐綠皮火車哐啷一宿,快到北京的時候,賈女士站在車窗戶前往外看,李雪琴至今記得媽媽那個眼神,當時我真的從她的目光中看到了虔誠。

盡管那段變故讓母女倆都受了一些傷,但李雪琴說,賈女士至今仍是自己最重要的安全感的基石。賈女士給她的,是一種無條件的信任,她非常的尊重我,非常的愛我,非常的相信我。所以我才會這么懂事。

北大畢業(yè)后,她去紐約留學,過得很不開心,跟賈女士說,媽,我不行了,我覺得我扛不住了,我想休學。賈女士什么都沒有多問,直接就同意了,可以,那你就回來。

去年,李雪琴在脫口秀大會拿了第五名,有些親戚朋友聽到名次會覺得很遺憾,哎呀,怎么才拿第五?李雪琴的一位朋友說,聽到這話,賈女士還是會和過去一樣,說,干嗎非要拿第一,拿第五已經(jīng)很好了。

李雪琴的一位好友是同志,他并不介意對任何人坦白自己的性向,唯獨除了家人,因為知道爸爸媽媽肯定接受不了。但在聊到賈女士時,他特意補充了一句,如果我媽媽是李雪琴媽媽那個樣子,我會愿意跟家里人出柜。

編劇史航曾專門發(fā)過一條微博表示對賈女士的喜愛,在史航的認知里,大部分母女關(guān)系都充滿控制與反控制,而李雪琴和賈女士不是這樣,這讓他很高興,一旦看到別人的母女關(guān)系有這種明朗的、通透的、坦然的,甚至happy的,我就特別高興,就如釋重負。

去年,更多的人通過李雪琴的脫口秀里認識了賈女士——賈女士花光了李雪琴姥姥的錢,賈女士再婚了,賈女士說宇宙的盡頭是鐵嶺。賈女士火了,成了脫口秀段子里的名人。

可現(xiàn)實生活中的賈女士沒什么變化。開原很小,北京的追光燈照不到這里,她還是醫(yī)院那個小職員。不愛拋頭露面,幾乎從不接受采訪,照舊過著自己的生活,保持著穩(wěn)定的酒量,起碼能喝8瓶啤酒。

偶爾的,賈女士會在短視頻平臺上記錄自己的日常生活,天氣好去摘野菜啦,在醫(yī)院和同事們查房啦,吃殺豬菜啦。她的短視頻賬號關(guān)注了43個人,一多半都是賣衣服的,廣州千千服飾,碧區(qū)香香女裝百貨,韓可可試衣(今日2點直播),木槿工廠店,比女兒李雪琴更早關(guān)注的是——瑤寶歐韓服飾。

關(guān)于如何做媽媽,賈女士不懂那些文縐縐的理論,她的想法很簡單,用李雪琴的發(fā)小二哥的話來說,就是閨女,你做啥媽都支持你,但是你有什么事你得跟媽嘮嘮,媽得聽聽,有事媽得替你出出招兒,她媽是這種。

直到現(xiàn)在,賈女士從來都不問李雪琴掙多少錢,也不會每天都和女兒聊天,她們之間最常見的交流基本都是,你在上海嗎?上海疫情了,沈陽疫情了,你在沈陽嗎?然后就是,過年啥時候回來?她們用一種很松弛的方式相處,有的聊就聊,沒的聊就不聊,如果哪天有一方非要聊天,多半都是讓人欺負了。

因為喊話吳亦凡剛火的那一陣兒,李雪琴和幾個朋友錄了一檔和媽媽有關(guān)的節(jié)目,其他幾個人的媽媽都來了,唯獨賈女士沒來,因為還有一些自己的娛樂活動——錄節(jié)目在賈女士看來,或許和小學一年級時,老師讓小朋友回家給家長洗腳一樣,當時,對于老師的這個安排,賈女士的評價是:你們老師真是狗長犄角,凈整那羊(洋)事兒。

但如果李雪琴真的遇到了一些難事兒,她一定會第一個想到賈女士,因為,我知道無論我做什么,我媽永遠都會在的。

——她真好,我愛她。李雪琴常常這么說。

李雪琴和賈女士合影 圖源微博

二哥

二哥是李雪琴的發(fā)小,兩人從小在一個院子里長大,據(jù)二哥描述,他們的友誼可以概括為,我們那院兒倆男的,她一個女的,俺仨天天一塊走,成天就擱一塊混唄。

二哥口中的倆男的,一個是他自己,另一個比他們都大一些,被稱為大哥。后來上學又認識了美哥——大哥、二哥、美哥,還有李雪琴,初中畢業(yè)之前,他們四個人幾乎整天都混在一起。

二哥至今仍不太習慣稱李雪琴為李雪琴,他更習慣的稱呼還是李雪陽——那是李雪琴的本名,她是雪字輩,卻在夏天出生,爺爺希望她是一個溫暖的人,起名雪陽。至于李雪琴,是她為了拍小組作業(yè)起的藝名,來源于她的筆名破琴。

二哥說,他們之所以能混在一起,是因為李雪陽這個人,啥都行,你怎么的都行,吃東西也是,吃啥也都行。

他們在一起干過太多調(diào)皮搗蛋的事。

上學的時候,班上有個體格壯實脾氣又好的大個子,二哥摔跤摔不過人家,就盯上了人家的自行車。大個子每天都騎自行車上下學,二哥就把人家的自行車藏起來,李雪琴也跟著一起藏。

小學五六年級,二哥就春心萌動了,整一輛自行車,天天蹬蹬蹬地去暗戀對象家門口瞅兩眼,李雪琴就天天坐在車后座上,跟著二哥滿開原跑。

最逗的是有一年教師節(jié),李雪琴、二哥,還有美哥三個人坐一排,李雪琴買了一罐八寶粥,咔一下倒在美哥的桌布上,然后跟老師說,老師,那個美哥吐了。美哥也不含糊,拿起勺就把八寶粥往嘴里擓,當時老師臉色都變了,嚇蒙了,這時,李雪琴突然拿出大伙兒給老師買的花,祝老師教師節(jié)快樂。

那時,大伙兒天天嘻嘻哈哈,李雪琴一考試就考第一,到了初中,連老師都說,大哥二哥就是倆頂級陪玩,李雪琴考第一美滋滋回家了,他倆回家又得挨旋(東北話,挨揍)。

在二哥眼里,李雪琴就像他的親妹妹,一個小尾巴,走到哪跟到哪。大哥處對象了,他倆就一塊看大哥處對象,跟著蹭飯。有一次二哥處個對象,對方說,你天天跟李雪琴扯啥呀,別跟她聯(lián)系了。二哥不答應,你說能不聯(lián)系嗎,對不?

初中畢業(yè)了,李雪琴要去本溪念高中,那是遼寧省最好的高中之一,但二哥放心不下,非得跟著去一趟,其實二哥也不知道自己去本溪可以干什么,但他就覺得,我妹要去那么遠的地方讀書,我得跟著去瞅瞅,看看什么環(huán)境。

后來李雪琴去北京念大學了,一年難得回來幾次,一回來,他們還是會混在一起。李雪琴說,自己每次回家最享受的事就是去二哥家,聽二哥叭叭地講故事。

二哥特別會講故事,他曾在電話里給《人物》講李雪琴被表白的故事,就是李雪琴自己在《脫口秀大會》里講過的那一段,但二哥講得比李雪琴本人的版本還要精彩——

先交代事件背景,俺們那陣初二剛完事兒,馬上初三又要重新分班了,俺那幾個比較要好的,大伙吃點飯,初中那時候還是小孩,一人整兩瓶啤酒,都喝得臉通紅,站都站不住了,這會兒工夫正談心呢,那左摟右挎的,嘮得都熱淚盈眶。

接著主角登場,這時候,那個姓徐的男的就來了。不知道擱哪整束花,也不知道擱哪打聽出來我們擱這吃飯,就來了,來了就奔著李雪陽,撲通一下就單膝跪地了,還沒跪穩(wěn),倆手都跪地上了。俺們都蒙了,說干啥呀,完了人跟李雪陽說,老喜歡你了。

在敘述的過程中,二哥還特別注重細節(jié),李雪陽初中長得挺黑,完了臉一紅,都發(fā)亮,那天喝點兒酒,臉整得老亮了,黑亮黑亮。她整得還挺穩(wěn)重的,她說,那個,花我不能收啊,我回去尋思尋思吧。那小伙子也整得老立正了,冬天啊,穿棉襖,整個圍脖,腦瓜打那個發(fā)膠,噴得頭發(fā)可立了。完事兒那小伙就拎著花,垂頭喪氣地就走了。走了之后,我就問她,我說咋整啊,完了李雪陽說,不行啊,我不能跟他處啊,我怕給他耽誤了啊。

故事的結(jié)尾發(fā)生在二哥送李雪琴去本溪讀書的火車上,在那個車廂連接地兒,就大伙抽煙那個地方,那會兒工夫她性情上來了,小眼兒通紅地說,我感覺可對不起他了。

哎,那小子喜歡她挺多年的。

李雪琴說,她身上很多的性格特征,講故事的方式,和二哥他們都是共通的,包括跟朋友相處的模式,也是從二哥他們身上一點點形成的。

大哥、二哥、美哥,上的都是???。二哥去沈陽漂過一年,賣過車,干過電話銷售,租住在樓道里沒燈的小區(qū),后來結(jié)婚了,回到開原,在加油站上班。大哥在鐵嶺熱電做文員,被大伙調(diào)侃是燒鍋爐的。美哥現(xiàn)在在日本,是幾個人中被擠兌得最多的那個,因為傻。美哥傻到啥程度?一起長大的朋友換電話號碼了,然后打給他騙他說自己是快遞員,讓他去開原植物園廣場的某棵樹下取快遞,連騙他三天,他三天全去。

他們可能學習都不算特別好,但他們的價值觀很簡單,就是做好人,講義氣。李雪琴說,上初中她家出變故的時候,身上經(jīng)常沒錢,但就算她不帶錢,每天上學也吃好喝好的,二哥他們哪怕自己不花錢,也會給她花。后來李雪琴有錢了,回到家,二哥他們還是不會讓她花錢,我小妹兒在外頭老累了,回家了哪能讓她花錢呢?

二哥并不喜歡網(wǎng)絡聊天,平時和李雪琴聯(lián)系也不多,唯獨有一段時間例外。那是李雪琴大學放假回來,情緒不對,吃飯的時候硬是讓二哥問出來,抑郁癥了。二哥不懂抑郁癥,但那段時間,他總是組織大伙沒事兒就給李雪琴去個電話,嘮閑嗑兒,跟她說,實在沒地兒去,回來上二哥家待會兒。

李雪琴每次回開原,也常常往二哥家一待,跟二嫂嘮閑嗑,這人最近怎么了,那人怎么了,追著二嫂屁股后面一直問。等二哥下班了,他們會一起去吃燒烤。

李雪琴說,很多人到了大城市之后,都很想剝離掉自己來自小縣城的那部分人生,讓自己更好地融入新生活。但她很清楚,她不想這樣。她很喜歡開原,這個縣城很小,按二哥的說法,打車隨便跑不會超過六塊錢。在開原的生活也很簡單,二哥每天早上七點左右起來,收拾收拾吃早飯上班,晚上五點多鐘回家,吃完飯看看電視劇,十點多鐘洗洗睡覺。但對于李雪琴來說,這里就像游戲里的新手村——當你迷路了,打不過boss了,可以存檔回到新手村休息,泡泡泉水補充血量。

鐵嶺開原,是趙本山的家鄉(xiāng),也是李雪琴的家鄉(xiāng)。 圖源網(wǎng)絡

李雪琴帶過很多大學同學回開原,他們都覺得,李雪琴在開原的朋友們太可愛了,一個個活得很真實,熱氣騰騰的。

大家在一起玩撲克牌也不賭錢,而是抽王八比大小,誰輸了扇誰嘴巴子,剛開始不真扇,后來急眼了,幾個人扇嘴巴子扇一宿,第二天每個人臉都是紅的、腫的。二哥想換新手機了,就天天把手機給兒子玩,兒子不會玩就往地上摔,終于摔壞了——就這樣,二哥也用上了新手機。

雖然很會講故事,但有一些東西,二哥卻從來不說。李雪琴在短視頻平臺上火了,他就下載一個APP。李雪琴和他擼串被人認出來了,有個女的說,老妹,姐能摟你一下不?李雪琴咔一下把棉襖脫了,來,姐,隨便摟。二哥在一邊看著,呵呵樂,他內(nèi)心里可驕傲了,但從沒和誰說過,沒有啥可跟人家嘮的,也沒有啥可顯擺的。

再后來,李雪琴越來越火,無緣無故找二哥吃飯的人也越來越多,那些八竿子打不著的,八百年不聯(lián)系的人都冒出來了,希望通過二哥聯(lián)絡李雪琴,二哥全都拒絕了。很多人調(diào)侃二哥,李雪琴現(xiàn)在這么火,怎么你沒借點光呢?二哥總說,人自己現(xiàn)在這樣挺不容易的,一天天都挺忙的,我跟這兒搗啥亂啊。

二哥心里明白,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是最寶貴的。他結(jié)婚的時候,李雪琴正在紐約留學,非要回來,被他死活給攔住了,只讓她幫忙寫了結(jié)婚誓詞。等到二哥的孩子出生,李雪琴當時根本沒什么錢,攢了幾個月的錢買了一輛幾千塊的嬰兒車,這事兒讓二哥心里不得勁了很久,你都不知道,她一個小女孩擱外頭掙錢不容易啊,對不?

前不久,二哥和一位工作上有來往的大姐吃飯,大姐刷抖音刷到李雪琴,開始聊,李雪琴怎么怎么的,老火了,怎么怎么的,二哥覺得大姐人不錯,就回了一句,哦,李雪琴啊,跟我一個院兒的。在說這句話之前,二哥還尋思了一番,想了想自己在跟這大姐接觸的過程中有沒有做什么不好的事,別給我小妹兒抹黑。

一個院兒的。二哥的話就停在了這里,我都沒跟她提是我小妹的事兒,我就說俺倆一個院,我認得。

萬旭

萬旭是李雪琴的高中同學。他們能成為好朋友,用萬旭的話說,是因為在高中壓抑的環(huán)境中,兩個人都有一顆放蕩不羈的心。

他們所在的高中是本溪市高級中學(以下簡稱本溪中學),這所學校曾被稱為遼寧名片,是東北的高中名校,經(jīng)常能出高考狀元。同時,該校治學嚴格,以苦學著稱,曾喊出過南學衡水,北學哈三中這種口號。李雪琴和萬旭都在文科尖子班,更是嚴上加嚴。

在本溪中學,所有東西都是整齊劃一的,男生只能有一種發(fā)型,就是寸頭,而且這種寸頭一定得是推子推出來的,用剪刀剪得稍微有層次感都不行。近視的學生,只能戴最樸素的黑色方框眼鏡,其他的都叫異形。學校對學生的管理精確到分鐘,幾點幾分必須回到教室,幾點幾分必須站著大聲朗讀,所有東西都是整齊劃一的,每到課間,班上都沒什么人聊天,大部分同學還在學習。

萬旭和李雪琴分別與《人物》分享過一個關(guān)于筆的細節(jié)。有一回,萬旭玩自動筆,按了幾下出了聲,下午就被老師叫到辦公室批評,原因是有同學舉報,說萬旭按筆影響了自己學習。而李雪琴是因為筆掉了,彎腰撿筆,被在教室門口巡視的校長看見,也被批評了,打那以后,她每天都很擔心東西掉地上,如履薄冰的,那誰還不掉個筆呢?

高中三年,他們也都受過一些傷害。

萬旭的數(shù)學成績不太好,他們班的數(shù)學老師直到高三走在路上遇到他,不但叫不出他的名字,甚至都認不出他是自己的學生。還有一次,是他自主招生考過了,學校還不錯,有位老師把他喊出去,問他,你給了XX大學多少錢?

李雪琴成績好,據(jù)萬旭回憶,挺嚇人的,確實有點天才的感覺——她上課睡覺,睡醒之后,所有題全都會,萬旭做一套卷子要用一個小時,她半個小時就做完了。但成績好也得守規(guī)矩。李雪琴在開原自由慣了,喜歡跟同桌嘮嗑,在本溪中學,老師就讓她一個人一個座位。沒了同桌,她就和前后桌聊天,后來她就被安排坐在講臺邊上,班主任還一度給她起了個綽號——鐵嶺土匪。

李雪琴說,那時候,老師批評她,她就傻笑,有時候把我說哭了,我還是傻笑著哭。本溪中學一年只放幾天假,每次回鐵嶺呆幾天要返回本溪的時候,她都特別難受。

只是,即便在如此嚴苛運轉(zhuǎn)的教學系統(tǒng)中,他們?nèi)匀粵]有成為大多數(shù),沒有被馴化,這反而還促成了他們性格中最反叛的部分。高中同班同學李佳輝這么形容李雪琴和萬旭,大多數(shù)人來這個班,都是為了考好大學,大家都安于系統(tǒng)里,安于在傳送帶上待著,但他們是屬于跳脫于傳送帶的人。

他們都不喜歡競爭,每次考試結(jié)束,教室后面都會貼出一張大榜,老師會讓每個人選一個競爭對手,兩個人會簽一個書面的戰(zhàn)書,并且一定要說,下次我要超過他/她——這些讓他們感覺很不舒服。

本溪中學2021年高考誓師 圖源林林-Photo微博

和其他成績好的同學不同,李雪琴沒有學霸氣質(zhì),萬旭說,如果我叫班上那些學習好的同學出去玩,他們會覺得我有病,但李雪琴一放假就拉著我們打麻將。

上高中時,賈女士給李雪琴在學校旁邊租了個房子,一個很大的兩室一廳,月租金1300元。每到生理期,李雪琴都疼得需要請假,只要她一請假,萬旭和其他幾個小伙伴就會不請自來——走啊,看李雪琴去啊,想象中可能朋友去給她倒點熱水啊,去看看她怎么樣啊,我們不是,我們進去坐那兒就開始玩。

和他們一起跳脫于傳送帶的還有其他三個人,在撿個筆都要被投訴的本溪高中文科重點班里,幾個最不安分的人組成了一個小團體,每天吃完晚飯,別人都回去學習了,他們卻在軋操場扯犢子,給未來自己的孩子起名字……

小團體的存在,無論是對萬旭還是李雪琴,都是一個珍貴的情緒出口,特別是李雪琴,在經(jīng)歷了家庭變故、且第一次離開鐵嶺獨自在外求學,小團體給予她的,也是一些難得的支撐。

萬旭說,從他認識李雪琴開始,她就是一個很慫、很敏感、窩里橫的人。她常常不安,很愛哭,對成績的態(tài)度非常復雜——盡管既不認可也不安于傳送帶,但從鐵嶺大老遠來到本溪上學,還不能讓賈女士背負起給孩子耽誤了的責任,李雪琴非常在乎自己的成績,一旦掉出前十名,她就會非常焦慮。

那時,萬旭肩負的職責就是——安撫李雪琴。每次放榜,如果李雪琴的成績波動了,他需要做的就是找到李雪琴,陪她哭。印象最深的一次,萬旭在教學樓頂樓的一個角落陪李雪琴哭,安慰她,他們蹲在一扇門的旁邊,哭著哭著,門突然開了,他們的地理老師從里面走了出來——原來那是個員工廁所。

他們的這種相處模式一直延續(xù)到了大學。大一時,李雪琴失戀了,萬旭就從自己的學校出發(fā),趕一號線最后一班地鐵,坐到玉泉路,從玉泉路打車到北大,陪她散步,走累了就找個地方坐下來,兩個人坐在漢堡王吃薯條,坐累了再繼續(xù)出去走,也不哭,就瞎聊,聊著聊著,萬旭感覺自己好像也輕松一些了。天亮了,再各自回學校。

大學畢業(yè)后,李雪琴去了紐約,萬旭在在一家知名互聯(lián)網(wǎng)公司做綜藝編導,自我成長得很好。他們依舊保持著自我意識的獨立,警惕一切程式化的東西。去年,萬旭所在的公司開運動會,所有人站在一起做熱身操,他就接受不了,大家彎著腰做操,他就站著。李雪琴曾參加過一個陪你上班的節(jié)目,做了一天的火鍋店服務員,火鍋店要求所有員工蝴蝶結(jié)系在同樣的位置,手放在同樣的高度,喊同樣的口號,李雪琴的內(nèi)心非常抵觸,當場提出質(zhì)疑:蝴蝶結(jié)為什么一定要黃色向外?向不向右挪兩公分又有什么區(qū)別?

在1月北京最冷的那天,萬旭和《人物》見面,他剛結(jié)束和同事的聚餐,第二天一早就要飛往三亞度假。我們坐在一間酒店的大堂吧里,回望過往,萬旭說,他最想刪除的記憶就是高中三年,最不想刪除的也是那三年。他很感謝擁有那個團體,高中畢業(yè)后,他還發(fā)過一條朋友圈,高中三年,好像談了一場五個人的戀愛。配圖是一張他們五個人的合影——那是高考前百日誓師時拍的,大家都穿著校服,有人把紅色手幅綁在額頭上,有人咧嘴笑了,李雪琴扎著馬尾,那年,他們17歲。

萬旭和李雪琴至今仍是那種許久不聯(lián)系但隨時可以去對方家里的人。就在參加《脫口秀大會》期間,李雪琴來北京參加活動,主辦方只給她定了一天酒店,第二天,她就拖著箱子去了萬旭家。萬旭給她鋪好床,自己睡沙發(fā)。

那時,李雪琴還沒有進半決賽,天天為了寫稿發(fā)愁,萬旭就拉著室友陪她打麻將,還跟她打賭,如果真進半決賽了,就從北京訂兩個兩米的易拉寶去上海做應援。后來,李雪琴進了半決賽,萬旭真的從北京背了兩個兩米的易拉寶去上?!桌瓕毶嫌≈?張李雪琴臊眉耷眼的照片,還有一行字:預祝李雪琴,熱烈淘汰。

如今,在萬旭的手機里,李雪琴的備注叫赤坂亭-李雪琴——那是2018年的一天,李雪琴剛從紐約休學回來,還沒開始工作,對未來也很迷茫,萬旭陪著她在朝陽大悅城里閑逛。那天,他們特別想吃烤肉,兩個人站在一家叫赤坂亭的日式烤肉店門口,看了看菜單,人均消費200多,他們覺得太貴、沒舍得吃。當時,李雪琴說,哥們兒,有一天要是有錢了必須請你吃赤坂亭。

后來我有錢了,赤坂亭黃了。李雪琴說,這是不是一個好笑又心酸的故事。

凡姐

楊凡,人稱凡姐,是李雪琴最好的朋友,也是她18歲之后一個相當重要的精神支撐。李雪琴說,除了賈女士,她最不能失去的人就是凡姐,她曾經(jīng)發(fā)過一條微博,死了以后想跟凡姐埋在一起。

她們是北大的同班同學,之所以能成為朋友,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,她們都不那么北大——她們都是傳統(tǒng)意義上的好學生,李雪琴是遼寧省自主招生第一名,凡姐是陜西省高考文科第九名,但她們都不覺得學習好有什么了不起,也不喜歡那種每天在朋友圈呱呱發(fā)努力的人、還有那種愛出風頭的、愛社交的、過于裝的人。

于是,在一起吐槽那些人便成了她們友誼的基礎。李雪琴曾拍過一個短視頻,生動地展示了她和凡姐是如何吐槽別人的——你看這老師,講的啥啊,PPT八年都沒有換,還好意思點名;哎你都不知道嗷,上課的時候就那誰,老師讓找個課代表,完了她『唰』地一下就站起來了;就那誰唄,你知道上次老師不是布置作業(yè)嗎,讓寫3000字,你知道她寫多少,12000——那次作業(yè),李雪琴就寫了3000字,凡姐3100字。

《人物》曾見過一些和李雪琴關(guān)系要好的大學同學,他們身上的氣質(zhì)都很相似——為人低調(diào),說話實在,比較理想主義,以及,反精英。一位被李雪琴稱為草哥的朋友是這么說的:北大有很多一看就覺得很精英的人,我們是完全的反面。

大學畢業(yè)時,李雪琴和朋友們的合影 圖源李雪琴微博

大學畢業(yè)后,李雪琴選擇去紐約念研究生。凡姐先是去了一家房地產(chǎn)公司上班,但那家公司辦公室斗爭嚴重,兩個小組互相競爭,每天接到多少電話,每天多少客戶到訪都要爭,哪個小組多接了一個電話,就在辦公室大吵起來。有一天,經(jīng)理讓大家每天上班之前必須發(fā)一條賣房的朋友圈,不能屏蔽任何人,凡姐直接辭職了。

在那之前,她還去廣告公司實習過,那里每個人都打扮得花枝招展來上班,來了也不工作,呼喊著彼此的英文名大聲聊天,其實廣告公司工資并不高,但同事們的午飯都很貴,凡姐覺得這群人很浮夸,沒干多久就走了。

后來,她加入了一家媒體平臺的微紀錄片團隊。實習時,工資只有2000塊,她就蹭住在北大同學的宿舍里,一住就是半年。后來轉(zhuǎn)正了,工資也只有6000塊,她就和朋友在潘家園合租,兩居室租不起,兩個人就合住一個房間,一人房租一千五——這是凡姐畢業(yè)后干得最久的一份工作,窮,但很快樂,還交到了特別要好的朋友。

凡姐說,她并非不缺錢,只是不會把賺錢擺在第一位,身邊有同學去考公務員,去互聯(lián)網(wǎng)大廠,她都沒有心動,她只是希望自己在年輕的時候可以足夠自由,不重復,不被一些東西困住。

剛畢業(yè)那段時間,凡姐和李雪琴的聯(lián)系并不密切,她們之間一直都有一種不用說破的默契,如果李雪琴過得比較順利,聯(lián)系少一些也無所謂,但如果李雪琴過得不開心,凡姐總會陪著她。

李雪琴在紐約的確很不開心。紐約的樓很高,人也疏遠,她感覺壓抑,學的專業(yè)也不感興趣,開始懷疑自己留學的意義,每一天都很喪。那時,凡姐每天都會給李雪琴微信,不會問她開不開心,就是發(fā)發(fā)笑話,或是分享分享日常生活,聊聊花邊新聞。

其實,凡姐并不擅長照顧人,她毛毛躁躁的,經(jīng)常丟東西、趕不上車,出門包里從來不帶面巾紙。有一回。李雪琴發(fā)燒了,凡姐正好去逛超市,還買了一只燒雞回來。看到燒雞,李雪琴正高興呢,凡姐卻說,你不能吃,發(fā)燒的人不能吃雞。李雪琴一直記得這件事,凡姐坐在宿舍里啃著燒雞,吃得老香了,然后給李雪琴沖了一杯破豆奶。

但她可以給李雪琴一種精神上的陪伴與照顧。在凡姐面前,李雪琴可以非常坦然地暴露自己的全部。上學時,她們常常吃完晚飯就去未名湖邊散步,老頭老太太在旁邊撞樹,李雪琴就講她從小到大認識的各種人,家里的各種事。上大三時,李雪琴確診了抑郁癥,凡姐是那個每天陪伴她的人。李雪琴甚至把自己所有的銀行卡密碼都備份給她??赡芤驗楦钛┣僮叩锰纸煌艘粋€東北男朋友,現(xiàn)在,西安人凡姐說著一口流利的東北話,時常會有人問她,你是吉林的還是遼寧的?

其實,在和李雪琴做朋友之前,凡姐并沒有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是一個能給別人安全感的人,但后來她慢慢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自己是這樣一個人。李雪琴缺乏安全感,心重,情緒很容易down下來,剛開始的時候,凡姐還會想著勸她,后來她發(fā)現(xiàn)這樣沒用,陪著就好,讓李雪琴覺得有個人傾訴就好,她會希望有一個人是非??煽康?,有問題有事情或者難過的時候可以隨時找對方去傾訴。

李雪琴說,凡姐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溫柔的力量,她特別特別溫柔,不是那種細聲細語的溫柔,而是嘴上叨逼叨叨逼叨的,但你能感覺到,她對人對物對社會是溫和的,有一種溫柔的力量,那種力量是很強大的。

2018年,李雪琴從紐約休學回國。一天,凡姐請她去北海公園劃船。到了公園,工作人員告訴她們,劃船需要交300塊押金,凡姐翻遍微信和支付寶,所有的錢加起來都不夠交押金。李雪琴也沒什么錢,但好歹手機里還有幾百塊,兩個窮人緊緊巴巴地交了押金,然后快樂地劃起了船。

兩年多之后,再次回憶起那天的經(jīng)歷,李雪琴半開玩笑地說,那會兒我已經(jīng)開始紅了,但我還沒有因為紅掙過一分錢。但是我就感覺沒事兒,我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紅了,我能掙著錢。劃完船后沒多久,她就決定創(chuàng)業(yè)做短視頻,邀請凡姐一起,她們也從最好的朋友變成了創(chuàng)業(yè)公司的合伙人。

李雪琴和凡姐 圖源李雪琴微博

在創(chuàng)業(yè)之初,李雪琴和凡姐都很認真地思考過要不要和好朋友一起創(chuàng)業(yè)這個問題,很多前車之鑒都說明,友誼一旦涉及利益分配,很容易變質(zhì),但她們還是決定試一試,基于對彼此的高度信任。李雪琴堅信,我們倆不會因為錢出什么矛盾。

但創(chuàng)業(yè)終究是一件復雜的事,它不僅涉及錢,還涉及到無數(shù)的選擇和壓力,只有信任和了解是遠遠不夠的。

從2019年創(chuàng)業(yè)開始,李雪琴拍過美妝視頻,拍過和明星的一日戀愛,甚至注冊很多小號嘗試直播帶貨,效果都一般。他們最穩(wěn)定的內(nèi)容創(chuàng)作,是拍2號樓3A系列短視頻,2號樓3A是李雪琴在北京租的房子的門牌號,里面住著4個好朋友,也是當時李雪琴創(chuàng)業(yè)的全部工作人員,其中就包括凡姐。他們的拍攝沒有劇本,也不表演,就是記錄一些日常,很像那種慢綜藝。很多人都很喜歡2號樓3A,覺得它很有意思,有一種獨特的幽默和節(jié)奏,但遺憾的是,它太不惹眼,顯得太沒有野心,也沒什么流量。

喊話吳亦凡的流量紅利正在一點點消退,李雪琴的壓力很大,雖然公司拿到了300萬的投資,但她根本不敢動,因為想著有朝一日萬一干不下去,得把這個錢還回去。2020年初,為了節(jié)約成本,整個創(chuàng)業(yè)團隊集體搬回了沈陽。

之后遭遇疫情,公司更加沒什么活兒了。那幾個月,不光是李雪琴,整個團隊都陷入了一種很不好的情緒。李雪琴常常不高興,總是自責,說自己我太垃圾我太傻X了,我什么東西都做不出來,每當這時,凡姐都會有點難過,她會覺得這是一種無聲的譴責,雖然她知道李雪琴沒有那個意思,但還是會忍不住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——她把我都叫來了,我也幫不到她,我只能讓她在這里自怨自艾。

那段時間,凡姐重新問過自己那個問題,要不要和好朋友一起創(chuàng)業(yè),她認識到了創(chuàng)業(yè)殘酷的一面,也有了一些新的思考,友情這個東西可能還是需要你去維護或者需要你去保護的,你跟好朋友做生意,其實是時時刻刻把你們倆的友情放在各種各樣的考驗里面,那它崩潰的概率肯定比正常的情況要高一些。

她們還在繼續(xù)拍2號樓3A——這也是那段時間整個團隊最開心的時刻。他們一群人一起去沈陽最貴的澡堂,一起去春游野餐、放風箏,一起擺地攤、遛狗,點開這些視頻,很多時候凡姐并不在鏡頭里,但如果仔細聽,可以聽到大家嘰嘰喳喳的說話聲背后,總有一個人在笑,那個哈哈哈哈的笑聲就是凡姐——其實,那時凡姐甚至一度想過,要不要辭職,但也只是幾個閃念而已。

李雪琴并非體察不到凡姐的擔憂,更準確地說,她一度害怕面對這種擔憂。

那段期間,凡姐好幾次在吃完晚飯的時候試探性地問李雪琴,一會兒要不要下樓走走,聊會兒天,她想聊聊如何解決目前的困境,想去碰撞出一些解決辦法。但每一次,李雪琴聽到聊天就很警覺,找各種理由不愿意和凡姐單獨下樓——她們總是這樣,每每遇到矛盾,都會憑借一種深沉的信任用一種不正面沖撞的方式解決。從認識到現(xiàn)在,她們從沒吵過架。

好在,那段時間并沒有持續(xù)很久——2020年6月,李雪琴開始錄制《脫口秀大會》,從那之后,公司再也不愁沒活兒接了,整個團隊都開始瘋忙。李雪琴每天一睜眼就哇哇哇地回復信息,無數(shù)的節(jié)目、活動、商務,有時一天飛三個城市,每天只睡兩小時。而凡姐,也從一個導演兼剪輯師,變成了整個公司的內(nèi)容負責人,每天忙于寫方案、改方案、確認方案。

過去的這半年,李雪琴和凡姐都過得非常忙碌,也都各自成長了很多。凡姐說,我們的相處方式確實跟大學時候挺不一樣的。

過去,她們是好朋友,沒有什么身份上的差異,現(xiàn)在,李雪琴是藝人,凡姐是幕后工作人員,出去參加活動,她們也很少能夠坐在一起——活動方給李雪琴訂的,通常都是頭等艙;過去,結(jié)束一天的工作之后,她們常常會一起打游戲放松一下,但現(xiàn)在,很多甲方提供的腳本都不符合李雪琴的風格, 90%最后都不會用,好幾次,李雪琴收工之后喊她打游戲,凡姐都在重寫腳本方案,她只能發(fā)給李雪琴一個待確認的word,你先看看這個吧。

有一天晚上,凡姐很累,在工作前點開了之前2號樓3A的視頻,想找找手感,李雪琴聽到聲音了,也湊過來一起看,她們坐在床上看了很久。那個時候,大家為前途發(fā)愁,但是去野餐、去放風箏時,還是很休閑很輕松的狀態(tài),都是真情實感的愉快。但現(xiàn)在,她們已經(jīng)很久沒有時間出去玩了。

關(guān)系的確是這個世界上最復雜的事物之一,但它的迷人也正是因為這種復雜。在和《人物》聊天時,凡姐提到了那部書寫女性友誼的系列書籍《那不勒斯四部曲》——作者埃萊娜·費蘭特筆下的女性友誼也是那樣復雜且迷人,看過那本書的人,應該能理解如今存在于李雪琴和凡姐之間的小小微妙。

李雪琴的發(fā)展勢頭越來越好,公司的收入也比過去多了很多,她們都不再是那個為了300塊租船押金尷尬的年輕人了。凡姐真心地為李雪琴開心,她一直都相信李雪琴有足夠的天賦,也始終都覺得她肯定會紅,只是有時,想到自己曾經(jīng)的夢想是想拍電影時,凡姐還是會有一些失落。

她的收入比過去多了很多,她還擁有公司的股份,但金錢并沒有給她太多的滿足,她甚至有些內(nèi)疚,我真的創(chuàng)造了那么多價值嗎?她很清晰地認定,雪陽現(xiàn)在這些名聲,或者她賺的錢,大部分是靠她自己的能力賺到的,我在里面的貢獻都只是輔助性的貢獻?!诤汀度宋铩妨奶斓暮芏鄷r刻,凡姐還是會習慣性地叫出李雪琴的原名。

凡姐依舊是那個可以隨時為李雪琴兜底的人,只要有她在,很多問題到不了李雪琴那里——去參加活動稿子不夠好,她會通宵改好;活動現(xiàn)場服裝師選得衣服不好,她會換成好的。

一次,李雪琴去拍一個薯片的廣告,需要一邊吃一邊拍,片子拍得不太順,每拍一遍,客戶都有一些新要求:只吃薯片不說話來一遍,吃得很開心來一遍,袋子壓皺了所以再來一遍……現(xiàn)場二三十號人圍著李雪琴,她那天的狀態(tài)并不好,但很少有人真的關(guān)心她本人,她其實挺無助的。在又一次拍攝被否后,凡姐走到了客戶派來的工作人員面前,說,我覺得可以了吧。在過去的7年里,李雪琴從沒見過凡姐生氣,那是她第一次見到凡姐這么強硬地跟人說話。

《人物》跟訪過李雪琴的一次晚會錄制,有一個細節(jié)令人印象很深。晚會錄制結(jié)束后,主辦方送了幾份小禮物,凡姐會專門把自己和李雪琴的那份讓出來,送給只有一面之緣的服裝師和化妝師。凡姐并不了解娛樂圈,她的想法很簡單,她只覺得那樣或許對李雪琴有好處。

相識7年,許多事情發(fā)生變化了,但又好像什么都沒有改變。李雪琴說,接受如此大強度的工作,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她有很多想要去保護的人,而這些人中,也包括凡姐。

今天是凡姐的生日,李雪琴凌晨發(fā)了一條微博,祝凡姐生日快樂。今年,是她們相識的第八年,李雪琴是這樣說的:在過去的八年里,我每一個人生的艱難時刻,哪怕我自甘墮落,哪怕我自食惡果,她從來沒有放棄過我。如果要我形容凡姐對我生命的意義,那么大概,這是一個倘若有朝一日我跟世界告別,一定會出現(xiàn)在我遺囑里的名字。

《人物》最后一次采訪李雪琴是在她臨時租的房子——因為工作太多了,她又不得不從沈陽回到了北京。那是個冬天的夜晚,李雪琴工作回來已經(jīng)快十二點了,凡姐也在,助理把錄制現(xiàn)場發(fā)的晚飯帶了回來,廚房沒有微波爐,她們就直接吃涼了的外賣。李雪琴換上優(yōu)衣庫的史努比睡衣,邊吃飯邊用iPad看《有翡》,李雪琴看得很認真,蛋糕掉桌上了就直接用手指抹起來吃掉——寫稿時,李雪琴也常常一邊寫一邊看電視劇,尤其是甜寵劇,外人只覺得挺逗,只有凡姐知道,雪陽不喜歡一個人,看電視劇有一種好像有個人陪著她的感覺。

夜里三點多,采訪結(jié)束,大家放松下來,李雪琴躺在沙發(fā)上出神,屋子很安靜,凡姐遠遠地坐在餐桌邊劃手機,忽然,她轉(zhuǎn)過頭來對李雪琴說,我給你買了個皮膚。李雪琴飛快地撈起手機,她喜歡的王者榮耀角色在那天出了新皮膚。她忘記了,可凡姐還記著。

凡姐 圖源李雪琴微博

謝哥

謝哥就是那個常常被李雪琴提起的——奔馳被她燒個窟窿,還曾被她懷疑暗戀自己的我老板。

與別的朋友不同,謝哥和李雪琴,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。

李雪琴不那么注重外表,比較隨意,來給《人物》拍照,服裝師借的衣服,都行,你們看著安排,能穿上就行;謝哥在意容貌,會仔細研究自己適合什么眉形,會專門跑去廣東找信任的朋友文眉,半夜出去遛狗,也要仔仔細細吹個頭發(fā)。

李雪琴沒有太多的消費欲望,《脫口秀大會》之后賺了錢,最奢侈的消費也只是買了一瓶900多塊的精華;謝哥從外面回來了,手上拎著在SKP買的新鞋,購物袋上印著Prada。謝哥一身名牌,我一身Zara。李雪琴總結(jié)道。

出去談事兒,對方評價他們的新項目,很難有人投資,但還得敢于嘗試。回來后,李雪琴只記得很難有人投資,謝哥只記得還得敢于嘗試。

還有那桶爆米花的故事。

有一次,他們從沈陽坐車回北京,因為買票時間不同,沒坐在一個車廂。半途中列車員來賣爆米花,李雪琴猶豫了一下沒買,在群里發(fā)了個微信,賣爆米花的往你們車廂去了,老香了。不一會兒,身后有人拍她肩膀,是謝哥,捧著一桶爆米花。李雪琴很感動,還發(fā)了條微博,我時常覺得在北京很辛苦,甚至爭吵時一度想把小公司解散,可是現(xiàn)在,跟3A這幾個人在一起,所有的過程都是值得的。

但在謝哥看來,這有什么可感動的,聽人說爆米花好香啊,那正好走到我這兒,那就買一個唄,也不貴。這不很正常的一件事嗎?我不買,那我不是裝沒心眼的嗎?

謝哥送給李雪琴的爆米花 圖源李雪琴微博

但就是這樣的兩個人,不僅成了朋友,還成了工作上的合伙人。

2018年9月,李雪琴剛從紐約休學回來沒多久,挺迷茫的,會拍一些無厘頭的短視頻,其中,在清華大學門口喊話吳亦凡的那條火了,點贊100多萬,謝哥看到了,給她發(fā)了條私信,他們就這么認識了。

那時,謝哥正在喜馬拉雅講英國史和歐洲史,短視頻平臺上,謝哥的粉絲比李雪琴多。他覺得李雪琴挺有意思,有一次喝多了看李雪琴的直播,一沖動刷了1000多塊錢的禮物——那是當時李雪琴收到的金額最多的打賞。

他們從網(wǎng)友變成了朋友,時常聊天,還會約著一起吃飯。一次,謝哥有個去英國出差的機會,差旅費可以多帶個人,就邀請了李雪琴。謝哥是沈陽人,李雪琴來自鐵嶺,兩個東北人說啥也都是直來直去,高興和不高興都寫在臉上,還算合得來。

一趟旅行下來,他們之間也幾乎沒什么包袱了——李雪琴渴了想喝水,但停車費很貴,謝哥會直接讓她忍到便宜的地方再喝。在盤山公路上開車,李雪琴想去廁所,謝哥讓她先忍一下,然后給她找了個路邊的草叢。離開牛津時,車都開出去兩個多小時了,李雪琴發(fā)現(xiàn)手機忘在酒店了,謝哥啥也沒說,開著車就掉了頭。

在英國的半個多月里,李雪琴心情挺好。那是她第一次去英國,雖然住的酒店都賊小賊小,英國的東西她也吃不習慣,每天都吃不飽,但她感覺有一種非常純粹的快樂。

旅行結(jié)束那天,李雪琴悄悄跑出去給謝哥買了一個Burberry的男士小包,因為她不想白占朋友便宜。謝哥還記得,當時他正在收拾行李,李雪琴過來敲門,拿著一個購物袋,謝哥知道她沒什么錢,不想收,完了撕巴了半天,她就是硬給你,跟我說,哥,這我送你的,一定要收下。

兩年過去,接受《人物》采訪時,李雪琴說,那個小包3000多塊錢,是當時她在Burberry店里唯一能買得起的東西。

那次旅行結(jié)束回國后,李雪琴在北京租的房子到期了,謝哥正好也想換房子,他們就和另一個朋友一起合租,從朋友變成了室友。

后來,在給《GQ》寫的一篇文章中,李雪琴詳細地講述了謝哥過往的經(jīng)歷——在了解了那些故事之后,很多人都明白了李雪琴對謝哥的理解和共情。

謝哥比李雪琴大11歲,1984年出生于沈陽,家境優(yōu)渥,從小致力于調(diào)皮搗蛋。17歲那年,被送去英國念讀書,大學學的是市場營銷。大學畢業(yè)后,謝哥回到沈陽,沒有什么大作為。28歲那年,謝哥的父親患病去世,幾乎談婚論嫁的女朋友也離開了他。

因為從小就學習不好,從英國回來后也沒干出什么名堂,父親去世時,家里的一些親戚會數(shù)落謝哥,你爸就是被你氣死的。這句話深刻地影響了謝哥,他告訴李雪琴,后來我也這么覺得,如果我有所成就,可能我爸就不會死。

他開始想要成就一番事業(yè)。2015年,謝哥31歲,在沈陽創(chuàng)業(yè)做電子競技,風光了一陣,兩年后公司破產(chǎn),負債累累,并且再度被女朋友拋棄。他去了趟英國,待了一陣兒,又去了西藏,在珠峰大本營跑步時暈倒,差點死了——那一年,謝哥的媽媽60歲,謝哥開始變得怕死,我媽60了,我爸已經(jīng)走了,而我一無所有,我怕我媽看不到我結(jié)婚生子,看不到我有所成就,我爸就沒看到就走了,我不能讓我媽也看不到。我還什么都沒有,我不能死。

為了證明一些什么,以及留下一些什么,謝哥開始在喜馬拉雅講歷史,先是謝同學趣說英國史,后來是歐洲史。歷史講了沒多久,謝哥就還清了所有的債務,這當然不是因為講歷史,而是他在破產(chǎn)前借錢買了很多比特幣,后來比特幣大漲,幫他還上了所有錢。

謝哥 圖源李雪琴微博

謝哥從不否認自己渴望錢,想要賺錢,因為這可以給他穩(wěn)定的生活,好讓他有安全感地結(jié)婚生子,但他還希望在賺錢的同時,也能創(chuàng)造價值、收獲尊重,而并不只是有錢。

表面上,謝哥是自信的、不吝的,甚至有些招搖,但在內(nèi)心里,李雪琴看得到他的自卑與內(nèi)心里深刻的對父親的愧疚與自責——特別是在看了父親臨終前錄的那段視頻之后。那段視頻中,謝哥的父親對身后的財產(chǎn)做了安排,給妻子留了一部分,剩下的全部留給了謝哥。在那之前,謝哥并不覺得父親的一生是為自己而活,父子倆甚至從來都沒有過真正的溝通,但那一天,謝哥意識到了,父親起碼90%的人生是為了他而活的。

他還給李雪琴講過一個關(guān)于父親的故事,在那篇寫給《GQ》的文章中,李雪琴完整地記錄了謝哥當時的講述——

我上中學的時候,學習特別特別差,就愛打籃球。有一天放學回家,我寫作業(yè),我媽在旁邊督促我,我爸躺在床上不知道想什么。我跟他們說,我想要個籃球。我爸騰地坐起來,沖我喊:『要什么籃球要籃球,你一天也不好好學習,你就知道玩,我看你像籃球,趕緊給我好好學習?!坏悄阒绬?,第二天我放學回家,桌子上放著一個籃球。

據(jù)李雪琴的描述,講完故事的謝哥,低頭吃了一大口面,眼淚落在碗里。

關(guān)于父親,李雪琴也有一個類似的故事。家庭出現(xiàn)變故后,她和媽媽一起生活,父女倆時常聯(lián)系,但見面的機會不多。2019年,李雪琴24歲生日那天,父親在鐵嶺買了一個生日蛋糕,他不會用外賣軟件,也不太清楚如何在北京給女兒訂一個蛋糕,就一路提著蛋糕坐火車來到了北京。見到李雪琴時,奶油已經(jīng)化了,蛋糕也碎了。李雪琴對著蛋糕拍了條視頻,一開始,她是笑著講這個故事的,但講著講著就哭了,最后,她吃了一口蛋糕,說,特別好吃。

這或許也是李雪琴和謝哥如此不同、但卻可以成為朋友的基礎——他們都經(jīng)歷過家道中落,并失去了父親的庇護,但也都對自己的父親有著很深的感情,如今,對于各自的家庭,他們也背負著一些特殊的責任感。李雪琴說,在完整地了解了謝哥的人生后,她越發(fā)地理解了謝哥,理解了他的很多選擇,因為,通過周圍的人,我們看世界,也看自己。

2019年10月,謝哥正式加入了李雪琴的創(chuàng)業(yè)公司,成為合伙人之一。

李雪琴想得很明白,公司需要會管理和會外聯(lián)的人,她和凡姐都不是這種個性,信的著、又能干這個事的人,就只有謝哥。她說自己是一個很難對他人建立信任感的人,但是她選擇相信謝哥,雖然謝哥脾氣不好,老罵人,但他非常耿直,非常直白,他是一個沒有辦法在背后壞你的人。李雪琴相信謝哥不會坑他,因為,謝哥會非常直白地告訴她,自己需要什么,比如他希望在這個事情上可以多賺一些錢,他就直白地說出來,你擱一般人抹不開這個臉吧?但謝哥不,他會直接說。

一起創(chuàng)業(yè)之后,李雪琴和謝哥的友誼也數(shù)度破裂。

謝哥是個商人,李雪琴是個詩人。李雪琴就想做好內(nèi)容,但謝哥覺得不賺錢一切都白扯。參加《脫口秀大會》之前,李雪琴想做紀錄片,找謝哥聊這個想法,當場就被否了,不現(xiàn)實、不掙錢。公司運轉(zhuǎn)很艱難的那個時候,他們經(jīng)常吵架,越?jīng)]有活兒吵得越厲害,李雪琴說,她和謝哥至少有100次說愛干干,不干拉倒,咱倆老死不相往來。

但從公司運營的角度來看,謝哥的存在又十分必要。用凡姐的話來說,謝哥是會一直push李雪琴的那個人。很多決定如果不是謝哥在推動,李雪琴多半都會拒絕,加上凡姐也不會逼她,事情很可能就黃了。上一季的脫口秀大會,李雪琴就拒絕了,這一季,對方又找過來,李雪琴還是不想去,最后是因為謝哥罵她你都涼透透的了,她才決定去參賽。

說起《脫口秀大會》之后的生活,謝哥一邊抽煙,一邊看著窗外,我現(xiàn)在每天不是在飛機上,就是在飯局酒局上,我的朋友圈也開始變化了,之前就是自己的朋友、家人,還有一些客戶,現(xiàn)在變成了什么呢?很多領(lǐng)導,還有明星、大腕、公司老板。他的表情看上去挺滿足——畢竟,這不僅僅是賺到了錢,多少還得到了那些他最想要得到的東西。

但那種深層的不安依然還在,每當有人對謝哥說起你運氣真好,遇到了李雪琴,或者這個公司多虧了李雪琴,他的心里都會有一些慌張與介意,當然,他也會把這些情緒都寫在臉上。

公司的未來會怎樣,沒人能夠預料,畢竟世事無常,但對李雪琴來說,她會永遠記得——那是脫口秀決賽播出前的那個夜晚,她知道自己沒講好,怕被大家罵,本來凡姐和謝哥根本不緊張,也被她帶得緊張起來,三個人飯也不敢吃,坐在一家小酒店里等結(jié)果。

那個時候,就我們?nèi)齻€,沒有任何面對現(xiàn)在這么多聚光燈的這種經(jīng)驗,我們?nèi)齻€也沒有其他人可以依靠,就坐在那個小酒店里等。當時我就問他倆,我說十年后,還會記得這個時刻嗎?他倆可能現(xiàn)在就已經(jīng)忘了,但我記得。李雪琴說,那是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。

拍“2號樓3A”時的謝哥、李雪琴和凡姐 圖源網(wǎng)絡

趙曉卉

趙曉卉是李雪琴的新朋友。她們相識于脫口秀大會的后臺,我可太喜歡她了。李雪琴常常這么說,因為,趙曉卉是一個松弛的人——這也是擅長緊張的李雪琴最難做到的事。

當時,在后臺,李雪琴沒什么認識的人,總是自己一個人坐著,趙曉卉會主動過去跟她打招呼。趙曉卉發(fā)現(xiàn),李雪琴沒什么架子,說話也很實在,兩個人就常常湊在一起聊天,聊聊拍短視頻怎么拍,車間生活到底是什么樣,一起吐槽吐槽甲方,幾乎從不聊脫口秀。

對于一個新人來說,這種閑聊挺寶貴的。2019年的《脫口秀大會》,趙曉卉經(jīng)歷過那種一個人坐在后臺的感覺,那是她第一次來參加脫口秀大會,和其他演員都不熟,別人都幾個人幾個人扎堆兒聊天,她一個人在旁邊看著,有點落寞,如果有人主動過來跟她打招呼說話,她會有一種被拯救的感覺。

但如果你稱贊她善良,會用同樣的方法拯救李雪琴,趙曉卉會說,聊得來就聊幾句唄,我也需要一個人聊天啊。

——這就是趙曉卉,她會習慣性地拒絕抒情和上價值,不總結(jié)意義,也不喜歡談論自己,因為覺得自己沒啥可聊的。和她聊天,她說的最多的詞,就是平平淡淡,普普通通——跟她聊成長過程,就是普通人的成長過程呀,沒有什么波瀾,就很平淡。聊父母,就是普普通通的。聊家庭氛圍,平平淡淡的吧,對你也沒有高期望,覺得你反正平平淡淡地過著就挺好的。

曉卉是一個輕盈的人。幾乎所有認識趙曉卉的人都這么覺得。她沒有太大欲望,也沒太大野心。很多演員的段子里就透著一股想贏的氣息,但趙曉卉只說自己想說的,她聊車間,聊自己的生活,即便知道作為女性脫口秀演員,可以利用性別優(yōu)勢表達一些女性主義的觀點,但她也還是繼續(xù)聊那些自己真正想聊的。觀眾喜歡,她固然開心,觀眾不喜歡,輸了她也不沉重。甚至最后一場比賽還沒有進行,她就已經(jīng)寫好了淘汰感言,寫的過程大概只用了十幾分鐘,但卻在表演時瞬間炸場。

李雪琴不一樣,她敏感、緊張,有前輩評價她,你這人心上有包袱。整個《脫口秀大會》的錄制過程中,她幾乎沒有過輕松的時刻。飛機一落地上海她就生理性地想吐。每次下臺,也總是不開心,總覺得自己還有地方?jīng)]有講好,即使觀眾反響很好,她也會立馬想到,那下一場怎么辦?哎呀,得一直進步才行啊。

在趙曉卉的印象里,李雪琴最輕松的一刻是決賽結(jié)束那天,她講完了,靠在自己身上,她們沒有說話,李雪琴靜靜地靠了一會兒,那一刻,趙曉卉能感覺到對方明顯放松下來了。

但趙曉卉不知道的是,那種輕松只持續(xù)了一會兒,后來李雪琴回到酒店,就立刻陷入焦灼,她覺得自己決賽講得很差,播出時會被罵。從錄完到播出中間有23天空擋,她沒有一天是高興的,等到播出那天,她甚至把微博都卸載了。

緊張的人總是會被那些松弛的人吸引,因為這是他們做不到、甚至學不會的——李雪琴在很多場合都說過,曉卉是一個非常從容的人,沒有什么包袱,也沒有什么功利心,長得好看,然后嘴又損,我很喜歡她。

趙曉卉好像真的沒什么煩惱。她的生活很簡單,在一家大型國有車企工作,收入不高,但勝在穩(wěn)定。偶爾工作不開心了,她就想,那大不了就去全職說脫口秀,說脫口秀說得不開心了,她就想,不行就回去上班——趙曉卉說,她最擅長的就是自己勸自己。

2019年《脫口秀大會》結(jié)束之后,曾有不少人問她,為什么不辭職去全職說脫口秀?趙曉卉覺得奇怪,那時并沒有什么商務來找她,為什么要辭職?全職說脫口秀哪有回車間賺那每個月固定的幾千塊踏實?她說,自己對說脫口秀沒有執(zhí)念。每當被問到為什么喜歡說脫口秀?她都會回答,其實也沒有你們想的那么喜歡。她也問過自己一個問題,如果有一天,你再也不能說脫口秀了,會難過嗎?答案是會失落,但也不至于說多難受。

她也有自己的生活壓力,比如她也希望能在廣州買套房,可是現(xiàn)在手上也沒錢,所以,那就等有錢了再說——她幾乎從不會因為明天的問題,今天就開始煩惱。

李雪琴曾很好奇地問過趙曉卉,那你不開心的時候怎么辦?趙曉卉好像從來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,她說,我照照鏡子就挺開心的呀,有什么好不開心的呢?

接受《人物》采訪那天是冬至,這天,趙曉卉沒有加班,五點半下班,坐班車回家的路上沒有堵車,這些都讓她感到幸福。她吃完了媽媽包的餃子,接受了兩個多小時的采訪,她有些渴了,就在電話那頭啃起了蘋果。

你目前最大的煩惱是什么呢?

她聽到這個問題笑了,她說,2020年,最令她煩惱的事情是一年之內(nèi)連丟了3輛電動車,至于目前,最大的煩惱是一會兒還有個稿子要寫。

但對于李雪琴性格中的沉重與不快樂,趙曉卉也是看得到的,有一些人你能感覺她是接納自己的那種開心,有人就是,哇,你挺好笑的那種開心,她好像都沒有。

《脫口秀大會》結(jié)束后,趙曉卉和李雪琴一直保持著那種淡如水的友誼,不會每天都聯(lián)系,但又有一種默契的精神上的互通——我希望你能快樂一點,以及,我知道你希望我快樂一點。

趙曉卉特別喜歡給李雪琴發(fā)一些奇怪的段子,然后兩個人一起哈哈哈。有段時間李雪琴工作很多,壓力很大,趙曉卉有一天上廁所,就拍了一張自拍發(fā)給了李雪琴,我覺得我拉屎也挺好看。在整個采訪中,這幾乎是趙曉卉唯一一次表達意義,說不定她能快樂一點呢?

她的目的達到了,李雪琴說,收到那張照片,我特別開心,那個開心不是來自于我看到她拉屎有多開心,是她愿意把她拉屎的照片發(fā)給我,她想讓我開心,這件事讓我很開心。

趙曉卉

李雪琴

李雪琴是一個特別的人——幾乎每個人都對《人物》說了這句話。

二哥的表達是,他一直都覺得李雪琴指定得出息,因為,那腦瓜子好使啊。

高中畢業(yè)后,李雪琴和大哥、二哥、美哥四個人一起去成都旅游,要走的時候,一著急,把包落屋里了,包里裝著身份證和一兩千塊錢。等他們再回去找時,包已經(jīng)不見了,問前臺也說沒撿著。二哥尋思不對勁,肯定是被人拿起來了。

二哥當時語氣就不好了,跟人吵吵,你們這人咋這樣呢,這個死樣呢?那會兒李雪琴也就18歲不到,她說的是,你們店里不是有監(jiān)控嗎?我現(xiàn)在就要查監(jiān)控,包要再不拿出來的話,我就報警了。如果你們把包還給我,我可以拿點錢感謝你們。

對方態(tài)度一下就變了,啊,那個再找找吧,上屋好好找找,也許是落哪了。他們再一回屋,包就找著了,錢也在,身份證也在。出門的時候,李雪琴對二哥說,給他扔二百塊錢。

這件事令二哥至今難忘,就我妹啊,挺理性啊。這以后是辦大事兒的,指定得出息,看人家腦瓜子,想啥是啥的。

凡姐想到的,是一次廣告學作業(yè)。

那次,他們被要求為某廉價航空公司設計一個創(chuàng)意短片,李雪琴設計的創(chuàng)意是這樣的:一群大雁正在開會如何去南方過冬,往常,它們都是自己飛去的,但這次,它們各自回家收拾金銀細軟,帶著娃,把相框都包好,斷了電,鎖門,一起走到了登機口,交出自己的羽毛,然后排隊登機——因為機票太便宜了,連大雁都懶得自己飛了。當時,看到這個創(chuàng)意后,廣告老師說,這是一個可以拿獎的創(chuàng)意。

大學同學石林則舉了兩個事例,一次是一個小組作業(yè)。

剛上大一那會兒,有次小組作業(yè),需要拍一段視頻介紹自己的小組,別的組拍得基本都是組員輪流介紹,大家好,我是誰誰誰,或者拍一個MV,而李雪琴拍了一個沒有一句臺詞的黑白默片。因為他們是第五組,李雪琴拍了很多碎片劇情,每個劇情最后都能推導出數(shù)字5。有個片段是這樣的,李雪琴演一個仙姑,石林過來找她算命,算命需要看手相,當石林把手向上張開,仙姑便指著石林的手指一個一個點過去,1、2、3、4、5。

這個作業(yè)最酷的是,到了展示那天,每個小組需要闡述自己的導演思路,李雪琴他們小組依然延續(xù)了默片的形式,片子放完,所有組員都不說話,集體伸手比了一個5,就下來了。

李雪琴和石林 圖源李雪琴微博

另一個事例,是李雪琴給石林寫的歌詞。

石林是北大的校園歌手大賽冠軍,不僅唱得好,還會自己創(chuàng)作。一次,他扔給李雪琴一段旋律,說自己想通過這首歌表達鄉(xiāng)愁——他小時候在東莞沙田鎮(zhèn)長大,同學多是漁民的孩子,初中過后他便來到北京上學,現(xiàn)在他快大學畢業(yè)了,好多兒時玩伴都結(jié)婚了,他希望唱唱那些兒時玩伴。

只有簡短幾句描述,幾天后,李雪琴交稿了,完全寫出了石林想要的那種感覺。她是這樣寫的——

越長大,

秋千越蕩模樣越模糊啊,

記不清,

何時寒暄過后笑著說不出話,

多年以后,

漁歌故事隨風吹散了吧,

再無法,

芭蕉樹下說著荒唐想法,

只剩下,

揮霍過去真誠笑著說謊話,

欲買桂花同載酒/終不似/少年游。

這首歌最后取名《魚米》,成了北大校園歌手比賽中的經(jīng)典,多年后,還有很多人在社交平臺上提起。

還有趙曉卉,她是這樣說的——

我最喜歡李雪琴的不是段子里的金句,是那種特別的表達方式。宇宙盡頭那一期我印象最深的是,我跟王建國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吧,我媽也知道了……要是其他演員,可能會說,我媽知道我跟王建國的事以后……我會被這種不刻意的東西打動。

在趙曉卉看來,這句話看上去沒什么,但其實很難有人能做到這樣的表達,而這也正是李雪琴的天賦所在——在接受《人物》采訪的第二天,趙曉卉專門發(fā)來微信,特意補充了說明了這一點。

但是,即便有再多人講起李雪琴有多特別、多有語言天賦、有所成就是遲早的事,李雪琴仍然是不自信的、慌張的、隨時都可能崩潰的。前不久,她還發(fā)了一條朋友圈:每次被要求在眾人面前表現(xiàn)出自信的形態(tài),我的人格就會整個崩塌。

上學的時候,李雪琴常??嫉谝幻5@并不會帶給她太多的快樂,反而會讓她恐慌,因為,天生的高敏感讓她在很小的時候就能感覺到,你考第一了,大家夸你。你考第二,就沒有人夸你了。這讓她覺得,只有考第一名才會被認可。

經(jīng)歷了那么多次的考試,月考、期中考試、期末考試、升學考試、無數(shù)次考試,李雪琴幾乎每一次都會害怕自己考不好,因為那樣會讓老師和家長失望——盡管她的父母幾乎從未對她的成績有過什么要求。

我這個人特別需要通過別人的認可來認可自己,一旦別人有一點不認可我了,我就不認可我自己了。但是,她不相信認可的長久性。不管是做網(wǎng)紅還是講脫口秀,再多人夸她,她還是不自信,我需要每一次認可,但這是不可能的。道理她都懂,可自己就是有包袱。

這個包袱還包括她加諸在自己身上的責任。

家庭變故之后,李雪琴總覺得自己需要背起一些責任。在賺了一些錢之后,李雪琴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給父母買了商業(yè)醫(yī)療保險,她從小在醫(yī)院長大,見了太多人看不起病回家等死,她接受不了自己的爸媽那樣。

如今,李雪琴的父母都已經(jīng)再婚,有房子住,過得也挺幸福,他們也從未要求李雪琴要為他們做些什么,但李雪琴就是覺得,這是她道德上的責任,我主要的問題在于我爸媽需要兩套房子。我心里還會想,比如說我媽現(xiàn)在的丈夫,我爸現(xiàn)在的妻子,如果他們要是生什么病了,這個錢我也得掏。完后你再細想,我說我今年26了,萬一我以后還生孩子呢,那我的娃怎么辦,我結(jié)婚了,我老公的父母怎么辦?

除了父母,還有很多她想要去負責的人。

家里出變故的時候,她受到了很多親戚的照顧,姑姑、姑父、姨媽、姨父、舅舅、舅媽……很多人都帶她洗過澡,過年給她買過衣服,他們家里遇見啥事,我是不是他們最近的求助對象?是,那你是不是得幫?

《脫口秀大會》之后,李雪琴收獲了很多喜歡,也賺了一些錢。謝哥說,有一天晚上,他問李雪琴,你知道你掙了多少錢不現(xiàn)在?李雪琴搖頭,謝哥跟她說了一個數(shù),啪地她就坐下了,怎么這么多?但即便如此,她也談不上多快樂,至多只是能松口氣。我每天干完一個活,我都在算,我要攢多少錢給我爸我媽。

之前的一段時間,李雪琴的工作特別滿,甚至有點超負荷。很多活她根本不想去,就去問謝哥,這個活兒能推嗎?謝哥說,能推。她接著問,推了要賠多少錢?謝哥說,需要賠多少多少錢。她說,好的,算了。這種對話幾乎每天都在發(fā)生,那些她想推掉的活兒,最后她全去了。

她還看上了一個音響,3000塊,歌詞可以懸浮,她感覺好好啊,當天晚上就下單了。第二天想想不行,太貴了,又退了,買了個200多塊錢的。

背著這些包袱,李雪琴總是很難快樂。編劇史航問她,脫口秀會給你帶來快樂嗎?她答,可以,但也是講得好才會快樂,我不是從講脫口秀這件事本身獲得快樂,我是從大家喜歡我中獲得快樂。

李誕說,他好像從來沒見李雪琴高興過,王建國也這么說。因為,她的快樂總是岌岌可危——臺下幾千名觀眾里那個唯一沒有笑的人,上百條稱贊中有一句質(zhì)疑5分鐘的脫口秀算作品嗎,還有對于哪天突然不忙了、沒活兒了的恐慌……這些,隨時都可以將李雪琴的快樂收走,讓她隨時下墜。

她的情緒是需要被照顧的。不管是什么時候,不管是在哪一階段,從我沒認識她之前,到高中,再到大學,能成為她朋友的人,都是能照顧她情緒的人。萬旭說。這也是她幾乎所有朋友的共識,他們需要時刻準備著,去托住那個隨時下墜的李雪琴。

李雪琴自己也說,我平時散發(fā)著一種不太好靠近的氣質(zhì),誰能打破這種尷尬,寧愿冒著可能會被我懟回去的風險來主動跟我示好,我覺得他應該是非常喜歡我才會這樣,我們一定是某些方面類似,但是他們比我勇敢,我就很愿意跟他們成為朋友,因為他們會真的非常照顧我。

《脫口秀大會》之后,當李雪琴為什么不快樂成為一個熱門話題時,一位網(wǎng)友這樣寫道:不知道為什么,我總覺得,能在公眾面前如此大張旗鼓表達自己不快樂的人,其實,他們可能并沒有那么不快樂,反而恰恰是幸福的人,因為,那些真正不快樂的人,大多都會努力地表演快樂。

參照李雪琴的生活,這似乎也可以作為一種獨特的注解。畢竟,在她人生的各個階段,總是很多人愿意幫助她,愿意照顧她,也真誠地希望她快樂——與她的天賦相比,這種運氣似乎更為珍貴,更何況,愿意托住她的,并不只有這些朋友。

編劇史航這樣評價李雪琴——她像極了那個從小到大一直往后縮的熊孩子,讓她干嘛都往后潲。可就是這樣一個人,她一旦成功了你會特別高興。很多聽脫口秀的人是難纏的,是很刁的,但這些人下意識的都把善意放到了李雪琴身上,就像每人預備了一個墊子,怕她掉下來一樣。

史航還說,李雪琴讓他想起一個日劇,叫《大胃王》,這部日劇的每一集都是講男主角井澤滿跟別人比賽吃東西,吃烤串,吃冰淇淋,吃火鍋,吃任何東西他永遠贏。不管男女老少,都被他打敗。

為什么?因為井澤滿是孤兒院出來的孩子,他把自己每次比賽的獎金都匿名捐給孤兒院。每次吃飯的時候,他不是一個人在吃,他要替他們掙到這口飯,所以他是吃不飽,吃不滿的。

《大胃王》的每一集都有一個相同的結(jié)尾,當對方倒在地上不能動的時候,井澤滿從他們身旁走過,他會說出同一句話:我的胃袋是宇宙。

李雪琴也提到了宇宙。她說,這些朋友,這些給予她善意和支撐的人,選擇她或被她選擇的人,組成了她的宇宙,比起她自己,她更希望有人能去講述這個宇宙,他們是誰,他們都做了什么。

或許,這才是關(guān)于李雪琴的故事——這不是一個有關(guān)天賦的故事,也不是一個快樂或不快樂的故事,更不是一個一夜成名的故事,而是一個——幸運的故事。

(感謝劉音、石林、草哥、梁新意、肖賢明、李佳輝對本文的幫助)

評論列表

頭像
2024-08-30 08:08:32

情感機構(gòu)有專業(yè)的老師指導,我就在老師的指導下走出了感情的誤區(qū),真的很不錯!

頭像
2024-02-15 14:02:19

被拉黑了,還有希望么?

頭像
2023-12-29 15:12:10

可以幫助復合嗎?

頭像
2023-11-21 15:11:16

求助

 添加導師微信MurieL0304

獲取更多愛情挽回攻略 婚姻修復技巧 戀愛脫單干貨

發(fā)表評論 (已有4條評論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