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們跟訪薇婭十二天，揭秘中國帶貨女王是如何煉成的｜深網(wǎng)

采訪/作者：薛芳 編輯：康曉

出品｜深網(wǎng)·騰訊小滿工作室

薇婭是一個脾氣火爆的霸道總裁。

薇婭身邊的人都知道，當薇婭直播的時候，如果拿起手機隨便看幾眼就沒事，如果一直在叭叭的敲字，準就是在工作群罵人。她罵誰就@誰。要么是鏈接加錯了，要么是薇婭面前放了一碗面，旁邊卻放了一把勺子。

薇婭是事無巨細的處女座，一個不愿或不敢閑下來的人。過去三年，薇婭和她的團隊像精密機器一樣不停高速運轉(zhuǎn)。和李佳琦不一樣，她看上去沒有情緒也不擅長煽動情緒，沒有那么多細膩的感情和表情展現(xiàn)在公眾面前。“廢話不多說，先來抽波獎” ，“五四三二一，上鏈接”，按部就班，簡單直白。

GQ報道李佳琦，說他由一個人變成算法，又想回歸到人。對于薇婭而言，這樣的曲折不可能存在。三年如一日，薇婭像一個機器人般在穩(wěn)定運轉(zhuǎn)輸出，剛好接住了這個時代給予的機會。

薇婭沒有對自己身份的不安，她享受甚至依賴這份工作，并渴望為主播這個職業(yè)正名。自從2016年成為主播以來，晝夜顛倒已是她工作的常態(tài)。她通常每天的行程是從下午開始，下午四點起床，用餐后準備開播；七點半開始化妝，八點開始直播，通常在凌晨十二點結(jié)束；隨后復(fù)盤，和招商團隊開會，試用新品；第二天清晨六七點下班，吃早餐，然后睡到下午，周而復(fù)始。

沒有人來告訴薇婭怎么做，沒有什么套路，也沒有什么秘訣，“我真的沒有生活，我的生活就是工作，我每天的工作內(nèi)容就是選品，把自己做滿?！?/p>

在很多試圖讀懂她的人眼中，薇婭始終面貌模糊，“我覺得她好像是塑料做的，很美，但不真實”，一位資深財經(jīng)媒體主編在近距離采訪薇婭一個小時后得出結(jié)論。

不僅是外人看來，薇婭的弟弟奧利也有類似感覺，他說，“姐姐是一個很無趣的人。”小胖跟我們轉(zhuǎn)述奧利這句話的時候，是一個多月前在鄭州市逸泉酒店四層的直播間里。作為薇婭團隊的一員，小胖跟隨薇婭來鄭州免費參加一場河南政府組織的扶貧活動。

“人在這個世界上是長久的又是短暫的”，對于薇婭而言，經(jīng)歷了全心投入一點一點融入工作后，她已經(jīng)想明白了，希望借助自己的能量和力量，做一些讓她覺得有價值的事情。工作，為主播正名，或者扶貧，都算。

現(xiàn)在的薇婭，越來越忙，壓力也越來越大。她不能休息，只要休息，她就覺得緊張。最近薇婭在直播間里哭了，是因為八歲的女兒給她發(fā)信息，別的孩子都有媽媽陪，就她沒有。

把直播間做成大型商超

所有人都在等待薇婭。

我們見著薇婭的第一天，河南省十個貧困縣的百位村播達人，在鄭州逸泉酒店四層進行了一場8個小時的直播比賽。平素在田間地頭忙碌的達人們統(tǒng)一穿著白色衛(wèi)衣，沒有精致的妝容，沒有網(wǎng)紅錐子臉，像在鄉(xiāng)鎮(zhèn)的集貿(mào)市場上一樣吆喝著賣貨。PK賽接近尾聲，隨處可見的紙箱子和垃圾充斥現(xiàn)場。村播達人們的注意力已經(jīng)不在賣貨上，他們開始聊天，“薇婭大神到底什么時候來？”

薇婭被稱為“大神”是因為薇婭是帶貨女王。薇婭在2019雙十一期間銷售額已達到30億，超過了她2018全年的銷售額27億，淘寶直播第一。有人說，薇婭一個人帶動了淘寶直播每天五成的流水。也有人說，她直播帶貨的能力可以拯救瀕臨倒閉的工廠。

晚上，薇婭在這里進行一場扶貧直播。累了的達人們陸續(xù)來到薇婭搭建的直播間，他們直播著薇婭的空椅子，直播周邊的貨……并告訴他們的粉絲，“這就是薇婭大神的直播間，非常高大上。”晚上7點37分，扎著丸子頭，身著白色西裝和黑色褲子的薇婭出現(xiàn)在二樓直播大廳的門口，人群開始騷動，村播達人們驚呼“薇婭怎么這么瘦”、“本人比直播鏡頭更好看”、“她很像明星”，紛紛涌上前去拍照。

薇婭在第一排落座，晚上8點左右，河南省商務(wù)廳副廳長何松浩及河南省扶貧辦副主任史獻志分別授予薇婭“河南好物推薦官”證書和“河南愛心扶貧大使”證書。

直播開始后19分鐘，封丘縣委常委、副縣長趙慶軍進入直播間，第一次直播的趙副縣長有些緊張，他介紹了有著1500年種植歷史的封丘金銀花，“用80-90度的水泡，去火，不建議孩子喝”；直播開始30分鐘后，進入直播間的是西峽縣副縣長趙棣，娃娃臉，白襯衫，深色西裝。為了緩解他的緊張，薇婭讓趙副縣長以“廢話不多說，先來抽波獎”開始了他的直播。這位剛滿30歲的副縣長，推薦的是一款香菇蛋花湯，用的是低溫凍干技術(shù)，不到十秒，2.2萬單被一搶而空。薇婭的粉絲“女人和騎士們”，一直在鼓勵直播間里的縣長——“縣長很帥！”“縣長結(jié)婚了嗎？”“縣長不要緊張。”

直播50分鐘后，汝陽縣委常委、副縣長常涌濤進入直播間，這是他第八次進入直播間；第四個進入薇婭直播間的是鎮(zhèn)平縣副縣長王洪濤，王副縣長對直播不陌生，他在淘寶有一個直播室，空閑時會幫農(nóng)民賣滯銷的水果。

嚴肅的、緊張的、呆萌的、老練的縣長們，紛紛為自家的產(chǎn)品代言。薇婭的直播間里，社會空間被折疊，現(xiàn)實世界官、商、明星與民的序列變得扁平，一切服務(wù)于賣貨。

電商與直播產(chǎn)生奇妙化學(xué)反應(yīng)，成為2019年的風(fēng)口，而這個風(fēng)口的誕生，雜糅了多少中國創(chuàng)業(yè)精英的輝煌和失落。2016年被稱為直播元年，APP store里有300款可以下載的直播軟件，但僅僅三年，連熊貓直播的創(chuàng)始人、國民老公王思聰也因為熊貓直播的破產(chǎn)被打上了“老賴”的標簽。

在這次鄭州直播，薇婭一個半小時便帶動成交額477萬。“進來的每一個人都是用戶，我不覺得他是粉絲。”薇婭把賣貨能力的關(guān)鍵聚焦在產(chǎn)品上。做久了薇婭才明白，直播里就是生活貼切的東西，更相當于一個大型的商超?！坝脩舨豢赡芤驗橄矚g家樂福這個名字而買東西，而是因為你的產(chǎn)品足夠吸引人?！碧詫氈辈ヘ撠?zé)人趙圓圓認為，淘寶對應(yīng)的線下超市，淘寶直播對應(yīng)的是線下商場，商場是以導(dǎo)購為核心的人與人的對話。但人們?nèi)コ幸擦T，逛商場也好，目的都是購物，貨一定是重要的。

兩個月前，謙尋控股從九堡搬到濱江阿里巴巴新園區(qū)，整棟1號樓，都給了謙尋。五層的大樓，一半的空間都給了貨，每一層都有貨，全國的廠商快遞過來的貨和衣服，五花八門。

哪些產(chǎn)品能上直播，薇婭和團隊對所有的產(chǎn)品都有一票否決權(quán)?！爱旉P(guān)注我的人越來越多之后，你會發(fā)現(xiàn)以前不太認識的小學(xué)同學(xué)來找你了，希望你的直播間能播一次產(chǎn)品。但是我們的原則，不管你是什么樣的人，我們的底線就是要通過我們的創(chuàng)業(yè)團隊盲選的，沒有背景的。我一定要試吃。一定要自己喜歡或者自己覺得好，我才能推薦給粉絲?！鞭眿I推薦給粉絲，粉絲就會買嗎？粉絲會買。今日淘寶一姐的薇婭跟廠商有很強的議價權(quán)，她往往能拿到全網(wǎng)最低價。

一直以來，電商直播帶貨是一個隱秘的線上王國，直到淘寶直播一個叫李佳琦的男孩成功破圈。因為李佳琦，越來越多的人也知道了薇婭。薇婭是誰？在村播達人的眼中，薇婭是淘寶的第一女主播；在粉絲的眼中，她是一個勵志范的寶媽；在淘寶直播負責(zé)人趙圓圓的眼中，她是深不見底的流量池；在員工眼中，她是霸道和溫情兼具的總裁。

辛苦，是人生常態(tài)

12月17日下午四點，出現(xiàn)在望京昆泰酒店參加中國科普晚會的薇婭，本人比直播鏡頭里更漂亮。她喜歡把中長的頭發(fā)扎成各式各樣的馬尾和丸子頭，俏麗中展現(xiàn)出御姐范。薇婭身材比例好，168cm的身高，體重常年保持在50kg之內(nèi)，再加上皮膚白皙，五官立體，因此她幾乎可以hold住任何風(fēng)格的衣服。

薇婭當天從上午十點多睡到下午一點多，然后吃盒飯、化妝、準備下午活動。薇婭只睡了3個小時，但她的臉上看不到絲毫困倦。正如媒體評價薇婭，一個永遠活在第一象限的人。“我已經(jīng)習(xí)慣了，我覺得還好，當下很多媒體報道這個行業(yè)。說我們辛苦、累。但比我們累和辛苦的人多了去了，凌晨三四點掃地的環(huán)衛(wèi)工人。”

薇婭不想夸大她的辛苦。薇婭走紅后，媒體一撥一撥來到她的直播間，跟著薇婭和她的團隊一起通宵，在直播間里蹲守，在旁邊的休息室打瞌睡，硬撐著旁聽完復(fù)盤會?！爸灰腥?，姐把口罩摘下來那一刻，就是一個精神飽滿的人?！鞭眿I身邊的工作人員說。

關(guān)于直播帶貨，長得漂亮在這個領(lǐng)域沒那么重要，能吃苦是第一位的。薇婭的嗓音是低沉而嘶啞的。這種嘶啞是長時間高頻率的說話造成的，在醫(yī)院通過小手術(shù)可以解決，但手術(shù)目前又無法做，因為直播的工作不允許長時間的中斷，只能通過潤喉糖來暫時緩解不適。

整個2019年，薇婭直播的場次超過350次，幾乎全年無休。薇婭一個月只休息一天，休息的這天，家里人既希望她去檢查身體，又希望她好好休息。對于健康狀態(tài)，薇婭覺得自己能把控，“我沒有不舒服，我還好。我并沒有覺得我自己累，你有得到就有付出，每個人的人生是自己來選擇的。”

工作中的薇婭是一個事無巨細的處女座，一個閑不下來的人。比如說同事的表格沒做好，她說她來弄；打包發(fā)貨做不好，她說她來打包；掃地都是她掃的最徹底。

薇婭不僅是謙尋的招牌主播，也是老板。在老公董海鋒的眼中，很多主播都需要團隊推著往前走，但薇婭不是，她是遙遙領(lǐng)先的，拉著團隊跟著她一起跑。

一個大約200人的團隊服務(wù)于薇婭。他們有負責(zé)選品的，有負責(zé)招商的，也有售后，流程嚴格、各司其職。每天他們大概會收到一千多種產(chǎn)品的報名，團隊篩查完到薇婭手里有兩三百樣。薇婭當下獲得的成功，也是她帶著整個團隊一起往前跑的一個結(jié)果。

但她也犧牲了個人生活，成為一個勞模式的存在。薇婭的父母都是生意人，很忙，薇婭小時候和外婆長大，幾乎沒有照片，父母的這種忙碌也給薇婭現(xiàn)在的人生定了格。

對薇婭來說，生活就是工作，工作就是選品和直播。辛苦，就是生活的常態(tài)。

“我就是個主播”

和很多草根進階的成功者一樣，李佳琦內(nèi)心無法擯除對網(wǎng)紅身份的不安，當他和明星同臺的時候，這種不安就會不經(jīng)意跑出來。GQ曾報道，他介意自己作為一個美妝宣發(fā)活動的流量擔當，卻沒有與其他明星一起登上上海外灘的震旦大屏幕。

如果把主播、藝人兩種身份擺在薇婭面前，薇婭沒有遲疑說自己會選擇主播?！耙矝]有想說出圈做一些什么事情。我上綜藝節(jié)目，圍繞的主題還是在于給外界解釋電商主播?！迸c李佳琦相比，作為淘寶一姐的薇婭成名后，接受了自己新的主播身份。事實上，他們的影響力已經(jīng)堪比明星。

12月14日，星期六下午兩點左右，薇婭出現(xiàn)在大興區(qū)東路6號亦莊中國教育電視臺早期教育基地的化妝間里，兩個小時后，薇婭將在這里錄制《非常靜距離》，這是一檔明星訪談綜藝節(jié)目。

主持人李靜的開場白是這樣的，“過去十年我們都是采訪明星，但是這兩年明星發(fā)生了很大的變化，因為在各行領(lǐng)域，包括在新媒體有很多我們甚至不知道的人，他們的粉絲超過了明星。歡迎——薇婭！”

李靜隨后問薇婭，“你現(xiàn)在這么大能量，然后另外一個圈子很多人會覺得電商主播有什么好的，挺復(fù)雜。好像電商主播跟演戲的明星不可同日而語，你會介意嗎？”

“我一點不介意。我的職位就是主播啊，這個社會上有很多行業(yè)，包括醫(yī)生，包括老師，行業(yè)不分低賤高貴這么一說。我覺得大家都是平等的，在我看來，我并沒有覺得怎么樣?！鞭眿I對于明星這個圈層并不向往，這種淡然源于她過往的經(jīng)歷，多年以前，她已經(jīng)推開了成為明星這扇門。

薇婭，本名黃薇，生于1986年。2005年，薇婭參加了安徽電視臺的一檔選秀欄目，獲得了冠軍，之后薇婭簽約了環(huán)球唱片，從最基層的企宣做起，幫薛之謙買過衣服，陪張敬軒和周傳雄錄過節(jié)目。后來薇婭又去了天浩盛世，薇婭成了一個中韓女子組合的成員，發(fā)了專輯《愛與諾言》后，韓國的女孩解約了。

在娛樂圈，她以為只要努力，就會獲得成功，后來發(fā)現(xiàn)不是。她看慣了太多當面一套，背后一套的東西。有時候老板會跟她說，今天晚上要見一個導(dǎo)演，這個導(dǎo)演不正經(jīng)，千萬不能給他留電話。但一轉(zhuǎn)眼，導(dǎo)演就會打電話給她。薇婭問導(dǎo)演電話誰給的，導(dǎo)演回答說，“你老板給的?！?/p>

薇婭也不是一個為了音樂夢想付出一切的人。她不開心，三年后，她告別了娛樂圈。總體而言，薇婭星途不順，但這段經(jīng)歷足以使得她不仰望娛樂圈。

當下的薇婭已經(jīng)不想“紅”了，一個典型的表現(xiàn)是她非常抗拒娛樂圈的價值觀。

有兩個知名導(dǎo)演找到了薇婭的老公董海鋒。董海鋒是謙尋公司的董事長。兩個知名導(dǎo)演希望薇婭能上兩檔節(jié)目，節(jié)目的明星資源，七七八八介紹了一堆，但前提是薇婭要幫他們賣產(chǎn)品。

董海鋒強忍怒氣，問對方“薇婭為什么要上這個節(jié)目？如果你們希望薇婭賣產(chǎn)品，就按照正常流程報上來，我們審核通過了就可以繼續(xù)聊，可以上直播。如果沒通過，你拿這個資源來換是沒用的?！?/p>

董海鋒后來告訴薇婭這件事的時候，薇婭心想，真的要為了紅來做這件事情嗎？答案是否定的。那一瞬間，薇婭覺得她和老公董海鋒的價值觀太統(tǒng)一了。她并不想“紅”，如果想“紅”她走不到今天。

薇婭反問，“我怎么可能再回到那個(娛樂)圈子?”

成名在一千夜之后

難以估量薇婭的收入是多少。2018年，淘寶發(fā)布“淘布斯”榜單，32歲的薇婭以年收入3000萬元、推動成交7億元位列榜首。而剛剛過去的2019年雙十一，薇婭帶貨量就超過了30個億，11日凌晨3點，直播間觀看人次停留在4310萬。

薇婭趕上了風(fēng)口。當下直播間已成為賣貨的新戰(zhàn)場，電商+直播呈現(xiàn)出極強的爆發(fā)性，正在創(chuàng)造一個千億級的新市場。

淘寶直播的運行規(guī)則是：主播們在這個流量分配機器里進行著日復(fù)一日的“賽馬比賽”。每個主播從播放時長、轉(zhuǎn)粉率、購買轉(zhuǎn)化率、客單價、成交金額等方面進行一場全方位的競爭。

從結(jié)果來看，薇婭和李佳琦贏得了這場戰(zhàn)爭，站在了塔尖。有MCN機構(gòu)的創(chuàng)始人感慨，淘寶直播就是個角斗場。主播們的成長與淘寶直播的成長休戚與共。究其根本，是因為電商平臺對流量的焦慮和渴望，“網(wǎng)紅帶貨”能幫助電商平臺以較低成本實現(xiàn)拉新。

直播間是主播的主場，鏡頭前的這四個小時，接近于一場高強度的表演。

薇婭的直播，理性，克制，快速的講清楚極致性價比；而李佳琦的直播間，情緒外露，金句頻出。與李佳琦相比，薇婭在直播間的表現(xiàn)中規(guī)中矩。薇婭說，她不是一個善于表達情緒的人，這跟她成長經(jīng)歷有關(guān)系。

薇婭小時候跟外婆一起長大，外婆很嚴厲，錯了就會罵她。導(dǎo)致她小時候什么話都不敢講，在醫(yī)院里打針都不敢說疼，鞋子小了也不敢講。

薇婭最初的淘寶直播是以服裝品類開啟的。在服裝領(lǐng)域，薇婭和老公董海鋒都是非常專業(yè)的。

這跟他們早前的經(jīng)歷有關(guān)。2003年，薇婭和男友董海鋒在北京動物園批發(fā)市場開了一家服裝店，因為服裝的款式好，生意也很好。2008年，薇婭和老公董海鋒去了西安，在西安又開了七家服裝店，每個店都盈利。

2012年，薇婭和老公董海鋒決定關(guān)掉線下店，他們?nèi)チ藦V州，開始做天貓，搭建了30人的運營團隊，交了許多學(xué)費。2014年有所好轉(zhuǎn)，“雙十一”賣了1000萬，虧了600萬，他們賣掉了廣州的兩套房子補虧空。

頗為不順的電商生涯，是薇婭后來人生的一筆重要財富，“我們發(fā)現(xiàn)品質(zhì)非常重要，衣服的品質(zhì)，工廠的人員配備，都非常重要。那幾年是我最寶貴的一段經(jīng)歷，如果沒有那幾年的經(jīng)歷就沒有今天的我?！?/p>

薇婭最喜歡的偶像是郭德綱。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相聲，薇婭更喜歡他的豁達?！八钤缫采线^《超級大贏家》，他并不是一夜爆發(fā)的，他沉淀了很多，他以前吃了很多苦，他一路走來一直堅持下來到現(xiàn)在。他經(jīng)歷了很多，好跟不好的東西?！?/p>

“沒有人理解我”

李佳琦雖是淘寶的主播，卻成名于抖音，現(xiàn)在李佳琦在抖音的粉絲有3600萬，薇婭的抖音粉絲有100萬。對薇婭來說，在淘寶直播這個王國內(nèi)，她已經(jīng)登頂，但在全網(wǎng)范圍內(nèi)，認識李佳琦的人更多一些。淘寶直播負責(zé)人趙圓圓說，薇婭代表了目前淘寶直播的天花板。

李佳琦從2018年“雙十一”不到100萬淘寶粉絲，猛漲到如今的1076.3萬，薇婭粉絲達到1200萬。在多個公開場合，薇婭從不諱言對李佳琦的感謝，李佳琦使得更多的人知道了淘寶直播，也知道了薇婭。

近期，李佳琦拍攝《時尚芭莎》大片、錄制脫口秀節(jié)目《吐槽大會》、和鹿晗一起出演肯德基新品廣告。在近期的一次公開演講中，他道出了自己的目標：“做一個享譽世界的新國貨品牌?！?/p>

當下的薇婭，也在出圈。整個12月，薇婭參加了中國企業(yè)家的年會，與董明珠同臺PK帶貨；參與了《非常靜距離》《星空演講》和《十三邀》的錄制；參與了時尚雜志《紅秀GRAZIA》的拍攝；在《科普中國》和《安徽電視臺》的獻唱……

為什么要出圈？“是為了更多的人了解直播電商，讓越來越多的人來薇婭直播間買東西，我們體量越來越大，就越來越能控制成本，越來越能有價格優(yōu)勢。”董海鋒解釋。

但出圈就需要人設(shè)，薇婭的人設(shè)是什么，她是粉絲們的閨蜜。直播中薇婭講的最多的詞就是“老公”、“女兒”、“婆婆”。

“薇婭是一個創(chuàng)業(yè)女性，生完孩子后沒有相夫教子，反而自己打拼事業(yè)，才有了現(xiàn)如今的事業(yè)，但這種話題在傳播上并不討好”，董海鋒說，“就像做公益關(guān)注的人永遠不會太多，只是能說明這個人還不錯”。

與李佳琦“口紅一哥”的人設(shè)相比，想到薇婭的時候，公眾想到就是淘寶第一女主播。“外界介紹薇婭的時候說淘寶第一主播，一晚賣多少錢，一年賣多少錢。唯一能介紹的就是這個點。但是從我們的角度來說，我覺得這些東西很容易讓人會有反感，是炫富嗎？你是不是騙粉絲的錢？會有這樣一種狀態(tài)。”董海鋒覺得，“薇婭就是哆啦薇婭。哆啦A夢的口袋里面什么都可以有，薇婭的直播間里也是，你們想要的薇婭都可以給你們?！?/p>

薇婭的直播間里，除了沒有賣過房子，各種東西都賣過，包括勞斯萊斯幻影加長版，這款千萬級別的豪車在薇婭的直播間優(yōu)惠100多萬，但銷量為0，這是薇婭直播間賣的最差的產(chǎn)品了?！稗眿I沒有邊界，因為人的消費沒有邊界，”董海鋒說?！斑^一段時間，薇婭的直播間里會賣房子。”

工作中的薇婭，除去霸道總裁那一面，有其溫情的一面。零食組選品的負責(zé)人葉靜，特別喜歡五月天和周杰倫，但是她太忙了，沒有時間去看他們的演唱會，薇婭就送了葉靜兩張票，讓她去看演唱會。薇婭直播的助理琦兒，只有過年的那幾天才可以回家看看父母，“在直播中聊到這個鞋子可以買給父母，類似這種話題就會想家，2019年粉絲節(jié)薇婭悄悄地讓我爸媽來了，回頭那一刻爸媽就出現(xiàn)在我后面，我很感動?！?/p>

“我每次回頭看我的團隊，每個人都那么努力，每個人都想把自己那份工作做好，生病熬夜選品，做表格……我要對他們負責(zé)，”薇婭說，“我講這些話沒人理解我，他們只看到了光鮮亮麗，但不知道背后的故事?！?/p>

現(xiàn)在的薇婭，壓力也越來越大，也越來越忙。她不能休息，只要休息，她就覺得緊張。最近薇婭在直播間里哭了，是因為八歲的女兒給她發(fā)信息：別的孩子都有媽媽陪，就她沒有。董海鋒和薇婭從2003年認識16年了，薇婭一直是女漢子式的存在，他沒有見過薇婭哭。

薇婭對女兒充滿愧疚，每個月只有一天時間能陪女兒，“但2019年歲末的這個月，姐估計沒時間陪女兒了”，員工小霸王告訴我們。小霸王，畢業(yè)兩年，95后，入職謙尋僅僅兩個月。他們都管薇婭叫姐。

“雙十一開始預(yù)熱的時候，姐壓力就很大，平均每天直播7到8個小時，她每天只睡兩三個小時。雙十一當天直播了十一個小時，下播后姐嗓子失聲了，但還有七八家媒體等著專訪。那一瞬間，姐就繃不住了，她哭了?！?/p>

看到薇婭哭了，小霸王也哭了，但能怎么辦，只能硬扛著。

為主播正名

“這么累，為了什么？她是想為主播正名。”小霸王說。

薇婭成為主播的時候，是2016年3月，“當時的直播還處于鄙視鏈的底端，那時候很多人覺得直播那么low，包括我當了主播以后，那時候商家，都是我們求著去說你給我直播一下吧?！鞭眿I描述，她身邊的模特朋友都看不上直播。

時至今日，依然如此。薇婭依然為主播這個身份困惑，“我們出去的時候，人家問做什么，做直播，很多人會有異樣的眼神、眼光看你，”董海鋒說。

今天的薇婭與三年前的薇婭已不可同日而語。

2019年6月28日，身著黑色西裝的薇婭，接受了前聯(lián)合國秘書長潘基文的邀請，在首爾PLAZA酒店共進早餐。潘基文對薇婭豎起了大拇指，3月份韓國的直播，薇婭賣出85萬單，裝滿12個集裝箱，60多個品牌商站在直播間外等待召喚。

去年一月份，馬云出現(xiàn)在她的直播間里，五月份，她去泰國的時候，一路上警車開道，泰國國王親臨直播間……這只是薇婭直播生涯中高光時刻的三個場景。

12月6日，關(guān)曉彤出現(xiàn)在薇婭的直播間。這個97年出生的北京姑娘，親昵的喊薇婭姐。薇婭準備了十二個話題，放在筆筒里，準備和關(guān)曉彤聊，如反著背九九乘法表，北京話十級考試，比如關(guān)曉彤的腿到底有多長。

整個12月，除了關(guān)曉彤，還有王菊，黃明昊，羅晉，前女排隊長惠若琪，肖央和譚卓，古天樂，張翰和李亞鵬，馮小剛和黃軒，他們都進了薇婭的直播間。明星來到薇婭的直播間，一般分兩類，一類是品牌代言，一類是電影宣發(fā)——當下業(yè)內(nèi)將這種宣傳方式從最初的“網(wǎng)紅帶貨”“直播搶票”等臨時概念改為了更加精準的表述，線上路演。

12月23日，馮小剛和黃軒出現(xiàn)在薇婭的直播間，亦是《如果蕓知道》為線上路演。出現(xiàn)在直播間的馮小剛沒有架子，也沒有端著。他開始跟薇婭的女人們和騎士們嘮嗑，聊到了他的網(wǎng)購趣事。此前，他為了宣傳影片搞路演，當時公司送給他一條牛仔褲，為了搭配衣服，他第一次網(wǎng)購——買了一雙138元的靴子。這雙靴子陪馮小剛跑完了路演，他覺得網(wǎng)購的靴子不比6800元的鞋子差。

這是馮小剛第一次參加電商直播，他坦陳帶貨這個詞，他在前幾天才聽到。他問在旁邊的黃軒，有沒有聽過“帶貨”，黃軒說聽過，馮小剛感慨，“哦，那我這個問題幼稚了?！绷奶斓倪^程中，《如果蕓知道》，17萬張電影票就被秒空了。

其實很多人和馮小剛一樣，不知道電商直播，也不知道直播帶貨。大眾和直播電商之間仍有一道藩籬，這道藩籬，使得薇婭無法享受成名帶來的快樂。

薇婭有一段時間連微博都不敢打開，因為一些不認識她的人，會說一些非常難聽的話。薇婭也很怕她爸爸看到，但是爸爸反過來安慰他。直播平臺強化了主播和粉絲的互動，也放大了網(wǎng)絡(luò)暴力，一種實時的、猝不及防的傷害。

薇婭有個習(xí)慣，看到評論都會讀出來，不管是好的，還是不好的。薇婭讀的時候，薇婭的女人們在直播間告訴她，“薇婭做你自己，你是主播，不用管一些跟你無關(guān)的人?！?/p>

追根溯源，是主播這個行業(yè)的泥沙俱下：網(wǎng)絡(luò)上精心偽裝，販賣源于主播行業(yè)的秀場模式的“原罪”。直播在中國最早興起時，是秀場模式，長期以來，“秀場模式”一直不入主流社會的法眼，因為其內(nèi)容太低俗，許多受歡迎的主播們往往游走于色情邊緣。

薇婭并非最開始就熱愛主播這份工作，“是因為你全心投入了，你一點一點融入進來，任何人都是有感情的。直播這個行業(yè)從零到現(xiàn)在每一個過程，你身邊的人在不斷的變化，你的同行，工作人員，身邊的合作伙伴，工廠的隔代換新，你都看到這個變化，這個過程你是有感觸的。”

主播會成為一個普通的職業(yè)，薇婭說，“這個時代賦予我的東西，我要珍惜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