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“喚醒”沉睡5年的丈夫，曾想過一走了之

澎湃新聞記者 何穎晗 實習生 汪黃穩(wěn)

湯曉紅說，每天下班了就想回家，和丈夫“說說話”。

六年前，丈夫李剛因腦部血管畸形破裂引發(fā)腦溢血，雖經(jīng)過2次較大手術(shù)保住生命，但最終成為植物人。湯曉紅不會忘記，2018年夏天，當她把削好的蘋果送到丈夫嘴里時，丈夫竟然開始細微地嚼動，這是丈夫“沉睡”了五年后的第一次回應(yīng)。

湯曉紅說，自己從未在乎獲獎或得到怎樣的榮譽，現(xiàn)在丈夫能“醒過來”，她已經(jīng)很滿足，“就想平靜地生活，撫養(yǎng)兒子長大?！?/p>

湯曉紅照顧丈夫。受訪者供圖

“我相信他聽得到”

9月10日晚上，還在上著晚班的湯曉紅接到家人電話，公公舊病復(fù)發(fā)，再次緊急送醫(yī)。9月17日，在上海奉賢中心醫(yī)院的病房里，澎湃新聞記者見到了湯曉紅，趁著照顧公公的間隙，她走到病房盡頭的樓梯里透透氣。

她穿著藍色襯衫，黑布褲子，梳起的頭發(fā)有部分散落了下來。生病、醫(yī)院、照顧，最近的六年，這成了她生活里不曾想的“習以為?！薄?/p>

時鐘撥回6年前，從2013年的“那天”說起。

“80后”的湯曉紅與比自己大兩歲的丈夫自由戀愛，進而成家生子。原本的生活樸素幸福，然而，意外來得猝不及防。

“丈夫以前是做機修的，身體很好的，從來沒有什么毛病。那天我們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飯，我老公去盛飯的時候腳撞了一下桌角，人就倒在了椅子上。”湯曉紅當時還以為丈夫是中暑了，搶救治療之后，醫(yī)生告訴她，丈夫腦溢血，醒過來的幾率不足千萬分之一。她想不明白，一個好好的人怎么就突然得了病，還是重病。

自己還沒有緩過來，不久，公公也因承受不住打擊誘發(fā)腦梗塞，癱瘓在床。

丈夫和公公先后生病，另一邊兒子還在上學，婆婆又體弱多病，當時，她在奉賢巴士公共交通有限公司當票務(wù)員，面對醫(yī)療費用和家用支出，微薄的工資無異于杯水車薪。

她一邊節(jié)衣縮食償還債務(wù)，一邊想方設(shè)法努力掙錢，起早貪黑選擇最遠的公交路線，就為了多賺幾百塊錢補貼家用，一有時間就主動頂班加班增加收入。她說，自己沒有興趣愛好，過去的幾年也很少逛過街。

2000多個日夜里，湯曉紅下班回到家，第一件事就是幫丈夫擦身、翻身，防止長褥瘡；吃飯時，她要把食物搗碎，一點點喂給丈夫；每隔一兩個小時，她要邊“喊喊”丈夫的名字，邊給他做康復(fù)訓練。

“他應(yīng)該能聽到我說話的?！睖珪约t的想法非常簡單：丈夫只要還在一天，即使是植物人，她就要照顧好他一天。至于“奇跡”，她說壓根沒敢想。

然而，“奇跡”最終發(fā)生了。在去年有了第一次回應(yīng)之后，現(xiàn)在的李剛已經(jīng)會點頭，還能正常吃飯菜，偶爾還會笑笑?！八F(xiàn)在就像一個小孩，我每天回家就想逗逗他?！?湯曉紅說。

湯曉紅工作中。

“就想平靜地生活，撫養(yǎng)兒子長大”

做票務(wù)員的時候，湯曉紅在莘團線，這條線很長，全程走完公交車要開兩個小時。票務(wù)員工作一天，休息一天。考慮到自己工作出去了，婆婆一個人在家照顧家人，湯曉紅又不放心了。

2017年，在單位的支持下，她被調(diào)到票務(wù)室工作，每天上晚班，這樣白天有時間照料家里。近幾年，公公在進行康復(fù)訓練后，漸漸地手腳能動了，大小便能夠自理，也可以下床活動。

湯曉紅的堅強令人動容，卻少有人知，在丈夫倒下的頭三年里，她睡覺前不敢關(guān)燈，黑暗讓她變得敏感多慮，只能一邊看電視一邊入睡，絕望的她不是沒有想過“一走了之”。但家人的團結(jié)和愛，讓她累的時候可以靠一靠。

在她眼里，丈夫性格實在，不會花言巧語，婚后倆人沒有拌過一次嘴，有時候自己說話急了點，丈夫就不說話了，處處讓著她。她和婆婆也同樣沒有鬧過矛盾，婆婆一直都把這個勤勞能干的兒媳婦當做親生女兒看待。丈夫和公公出事以后，不論是娘家還是婆家，兩邊親戚也都給予了很大程度上的關(guān)照。

“我不能走，我公公、婆婆也只有這么一個兒子，我要照顧好他們。”湯曉紅說，自己從未在乎獲獎或得到怎樣的榮譽，她只是舍不得老公，公公婆婆，心疼他們，現(xiàn)在丈夫能“醒過來”，她已經(jīng)很滿足，“就想平靜地生活，撫養(yǎng)兒子長大”。

說起兒子，湯曉紅更是難得地露出了開心的笑容。“兒子一米八四的個子，性格和他爸爸一樣，他不會甜言蜜語地說‘媽媽辛苦了’之類的，有一次我無意說起，聽別人講一個店里的奶茶好喝，第二天我下班回家桌子上面就放了一杯這個店的奶茶，我生日的時候，他也會買一點小禮物送給我?！?/p>

本期編輯 周玉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