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篇內(nèi)容為虛構(gòu)故事，如有雷同實屬巧合。
1
十一月的昆城還泛著暖意。
臨近正午的時候，太陽明晃晃掛在天上，綿綿密密燥得慌，只得脫了外套搭在手臂上，瞇著眼往前走。
話說今兒個城南有些熱鬧，也不知道是哪家辦喜事，小花鼓敲得咚咚響，從一條古老而陳舊的巷子前路過。
巷口泛黃脫落的墻壁上纏著幕墻似的錦屏藤，一簇一簇，竟然還綠得很，絲毫看不出初秋已至的痕跡。從巷口往里瞧，還能看見大片的山茶，十一月的花牡丹，層疊的紅色沾著團團白斑，遠遠看去，漆花似火，上落白雪。
古老的青石板路早已不平，凹坑里積著昨夜的露水，潮濕了墻角的野草。偶有一人踏步而過，不小心踩上一腳，還能濺上一腳尖的濕。
迎親隊伍從這老巷子口路過，伴娘在巷口斑駁的石獅子下面壓上一面紅包，然后折去一枝山茶，插進了新娘的捧花里。
這是約定俗成的習俗，但凡是這藏春弄里合成的親事，都是要過這流程的。要是不按著規(guī)矩來，再好的親事最后也是蘭因絮果。
這幾百年的老巷子像是生了魂一般，明明無風，那錦屏藤卻簌簌搖曳，恍似喜送新人遠去。
這便是昆城大名鼎鼎的藏春弄，民間俗稱“姻緣橋”，說它是橋卻又不是橋，只因這巷弄從上往下俯視是一道橋般模樣，巷弄里一共九家鋪子，各個都是和姻緣相關(guān)。這些是從幾百年前就流傳下來的老字號，無論外面世事滄桑變化，可這藏春弄就像是世外一般，巋然不動，一代又一代地傳了下來。于是這巷子還是數(shù)百年前的模樣，披著霜刀雪劍，卻明媚如初。
藏春弄108號在巷子里倒數(shù)第二間，門口掛著吊竹梅，木門漆成了兩扇大紅，門簾上纏著一卷紅線，紅線下面墜著一個生了銹的古樸鈴鐺。那紅線顏色鮮艷明亮，絲絲分明，再往上是一方牌匾，古舊得很，上面鐵畫銀鉤寫著兩個繁體大字——“種玉”。
2
“咔噠”一聲，有人開了門，露出大半個院子，院子里種滿了花，堆堆擠擠在角落里，花色混合著綠葉枯枝，竟也氤氳出一片如云似霧的巧妙花團。
“我去收紅包了啊。”門后探出一個扎著雙馬尾的小丫頭，約莫二十出頭，明眸皓齒，虎牙尖尖，一笑起來露出一對極深的酒窩。
屋里有人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，嚶嚀兩聲。
小丫頭穿著一件藍色襯衣，外面套著寬松的毛衣外套，抬腳就往巷子口走去，先是俯身在那叢茶花里數(shù)了數(shù)，然后從石獅子的爪子底下抽出一個紅包，卻也不打開，往屁股兜里一塞，腳下一轉(zhuǎn)，到了隔壁巷子口去買早點。
雞汁餛飩的香氣從這頭飄到那頭，勾得人直犯饞。
謝檐喧抱著抱枕斜躺在布藝的沙發(fā)上，瞇著眼睛打瞌睡，兩只腳赤著交疊架在椅子背上，那白皙精致的腳腕上纏著一圈紅色的腳繩，襯得膚色越發(fā)凈亮。
鼻尖突然聞見一股香氣，聳著鼻子往前嗅。
“隔壁李嬸家的餛飩，就這么最后兩碗了，某人要是還不起床，我就給隔壁曲姐姐送去了?！?/p>
話音剛落，沙發(fā)上的人倏地睜開眼睛，“誒，別?！?/p>
動作極其迅速地把紙碗接過來，囫圇往嘴里塞上一個，燙得表情都失了控，一個勁地呼氣。
“紅包呢？”
于松韻一癟嘴，從屁股兜里掏出個紅包往桌上一放，“還想著你忘了今天張小姐結(jié)婚的事呢?！?/p>
謝檐喧抬抬眼皮，“哪能忘？把紅包給我。”
于松韻嘴上一邊抱怨她已經(jīng)懶得無可救藥了，一邊又把紅包遞到她手上。這也是規(guī)矩，“種玉”里牽成的線，無論是媒人錢還是紅包，都得謝檐喧親自打開，旁人沾不得里面的錢，否則是要倒霉的。
謝檐喧大拇指和食指捻著紅包的邊緣擦過，然后才打開。
張家姑娘和齊家先生是半年前促成的一對，定了婚期之后便早早給謝檐喧來了消息和請?zhí)皇恰胺N玉”主人是從不參加婚宴的，也只當是走個過場。媒人錢和紅包卻是不能省。
里面是一張支票，數(shù)額不大，但也不少。
“多少錢？”于松韻目光灼灼，勾著身子往前看。
“月底給你發(fā)獎金?！敝x檐喧把支票對折放進自己的錢包里，然后繼續(xù)抱著餛飩吃。
“還月底呢，我要回學校復習了，下個月考研，再不復習我怕是要涼?！庇谒身嵭箽狻?/p>
謝檐喧像是才想起這茬，大驚，“那你走了，我吃什么喝什么？”
于松韻攤手，“西北風吧。”
于松韻是謝檐喧前年招的一個兼職，家里環(huán)境一般，她又讀的是藝術(shù)院校，大學里在外面找兼職，恰逢謝檐喧這里招人，工資也很舍得給，這一呆就呆了兩年多。
小姑娘手腳麻利，頭腦清晰，很得謝檐喧的喜歡。
“那你考完研究生還來嗎？”謝檐喧仰頭把碗里的湯喝了個精光，舌尖舔舔嘴角，滿臉的惆悵。
于松韻正了神色，有些小心翼翼，有些難以言表。
“不來了，我考了外地的學校?！?/p>
謝檐喧嘆了口氣，把紙碗團巴團巴扔進垃圾桶，趿著布鞋進了里屋，然后從屋里拿出來一張招聘啟事。
于松韻抽抽嘴角。
這招聘啟事除了把時間劃掉了寫上了新的時間以外，和兩年前一模一樣，連上面的油漬都沒變。
“這么脆的紙，你還留著？”
謝檐喧拿了膠水給她，“還能用呢。去，貼巷子口去?！?/p>
于松韻無奈，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，嘴里念叨著：“真不知道我來之前你怎么過的日子。”然后便踩著門前的青石板去了巷口。
她前腳剛出門，后腳墻頭上就趴上了一個人，長長的頭發(fā)，厚厚的齊劉海將將到眼皮上。
那人撐著下巴居高臨下地看著謝檐喧。
“眉色濃亮，面色紅潤泛桃，眸色含水，兩腮染粉?！彼D了頓，“老謝啊，你這是要走桃花運的面相啊?！?/p>
謝檐喧斜睨她一眼，“這話我一天能聽你說八百回?！?/p>
“來我這兒都是來算姻緣的，我要看著那人桃花運將到才說這話的?！眽ι系呐藖砹伺d致，“要不，我給你算一卦吧?！?/p>
謝檐喧抬了手，“別，曲大小姐，少打我主意，藏春弄里的人你不許算，規(guī)矩忘了？”
“沒勁?！鼻勏藗€白眼，從墻頭一躍而下。
于松韻規(guī)規(guī)整整把招聘啟事貼好，聽見手機短信聲響。拿出來一看，銀行賬戶里到了三萬塊錢，工資加獎金，還翻了一倍，謝檐喧真夠大方的。
臨到要走了，她有些難過。
謝檐喧這人除了有些懶，其他的都很好，對于松韻也好，人也大方。
只可惜了，聚散終有時。
年輕的小姑娘在藏春弄巷子口故作老成地嘆了口氣，然后拍拍手往里去了。
3
于松韻周日就收拾行李，搭著曲聞溪的順風車回了學校。
臨走的時候，謝檐喧難得出了門送她到藏春弄口。
“要記得吃早飯，中午不想做飯就到隔壁蹭蹭，要勤洗衣服，多曬太陽……”于松韻抱著謝檐喧哭哭啼啼，也不知道這一走什么時候還能回來。
謝檐喧抬手捋了捋她的后背，“別哭了?！?/p>
這人連安慰都這么干巴巴。
一點情趣也沒有。
于松韻鼓了鼓嘴，“我走了。”
謝檐喧在巷子口站了很久，有些惆悵，然后想了想自己的晚飯，更惆悵。
藏春弄的巷子里倏忽吹來一陣穿堂風，秋風冷瑟，吹得謝檐喧打了個寒顫。
午飯是在隔壁大排檔里吃的，耳邊是喧嘩的城市聲音，路上浮著塵世煙火的氣息，這便是這個城市最真實的樣子了。
結(jié)了賬，染了一身的油煙味，謝檐喧打了個小小的飽嗝，回了店里。
“種玉”的大門已然半開著，門口站了個看上去約莫五十的女人，頭發(fā)依然黑，只是鬢角夾雜著花白，在腦后梳成一個圓圓的發(fā)髻。
謝檐喧走近。
女人回頭，謝檐喧才看清她的臉，女人目光柔順，可精氣神足得很，往那兒一站就是精精神神的一個阿姨。
她捏著手包，有些忐忑，“請問您是這家店的老板嗎？”
謝檐喧不著痕跡地將那女人上下打量了一道，推了門進去，“我是謝檐喧……”
她話音還沒落，女人一個箭步上前鉗住她的雙臂，“謝老板，幫幫忙吧！給我兒子介紹個對象吧?！?/p>
謝檐喧被她的動作撲得往后一仰，抬手把她隔開了些，“阿姨，有話好好說，有話好好說?！蹦_下急忙往后退了兩步，擠出一抹尷尬的笑意，“進去聊吧?！?/p>
客廳里被于松韻走前打掃得干干凈凈，謝檐喧請了女人進屋，燒著開水，泡了杯紅茶給她。
紅茶內(nèi)質(zhì)香氣濃郁高長，似蜜糖香，又蘊藏有蘭花香，湯色紅艷，滋味醇厚，回味雋永，葉底嫩軟紅亮，幽幽的白霧從杯沿飄出來，似是要迷了眼一般。
女人有些急切，坐在椅子上磨蹭著，目光一直死死黏在謝檐喧身上，恨不得看出個洞。
謝檐喧卻不急，悠悠然往對面一坐，蹺起個二郎腿，靠著椅背，模樣閑適。
“您貴姓？”
“免貴姓趙，謝老板，我今天……”女人急急開口。
謝檐喧卻遞了她一個別急的笑容，“慢慢說?！?/p>
趙阿姨像是得了允許，噼里啪啦一頓像倒豆子似的。
“謝老板，我今天來就是想來給我兒子登記一下，讓您幫我兒子介紹個女朋友。不瞞您說，我兒子啊，今年已經(jīng)快37了，之前談過幾次戀愛，但是現(xiàn)在一直單著，我著急啊。”趙阿姨說著，身子往前傾了傾，“你說一直單著也不是個事，到現(xiàn)在也不肯定下心來，眼看著他年紀慢慢大了，我看著那些老朋友一個兩個都開始抱孫子，我這心里啊，是真急?！?/p>
謝檐喧抬抬眼皮，輕輕吹了吹杯子里的熱氣，熱氣一散，就露出一雙意味不明的眼睛，黑漆漆的，定定在那兒看著你，能看得人心里直發(fā)毛。
趙阿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里，仿佛找到了個宣泄的出口。
謝檐喧聽著女人喋喋不休，輕抿一口紅茶，淡薄的唇瓣上染上一抹濕意。
骨瓷的杯子被她“咔噠”一聲，放到桌上，這聲音很輕，但卻成功地阻止了女人的絮叨。
她有些不安，惴惴地抬頭。
“阿姨，我這里需要他本人來登記，我必須見到他本人，聊過以后才會確定能不能登記?！敝x檐喧十分官方地開口。
趙阿姨有些急了，“怎么就非要本人來？我兒子很忙的，我來不行嗎？”
謝檐喧撥了撥手指頭，“如果忙得連談戀愛的時間都沒了，那也不用來這里找女朋友了，反正，都是浪費時間嘛?！?/p>
“誒，謝老板，我不是這個意思……”
謝檐喧抬手打斷女人，依然客氣，“我只有見過本人，才能準確知道他是什么樣的人，需要什么樣的伴侶。父母的眼里，兒女都是自帶光環(huán)的，不能一味聽信。也是對你們負責不是？”
趙阿姨有些為難，眉心重重蹙起來，攢出深刻的歲月痕跡。
“您再急，也得先回家跟他談談。”謝檐喧起身，收了杯子，“‘種玉’的規(guī)矩，必須本人自愿。”
謝檐喧說得柔和，可話里的重壓卻不打折扣，趙阿姨生生坐在那里，不再討價還價。
隔壁的曲聞溪養(yǎng)的泰迪突然一陣叫喚，打破了一屋的沉寂。
女人擠出一抹笑，“好，好……我回家跟他先說說?！?/p>
寒潮來襲，秋風起，屋檐下的吊竹梅晃了兩晃。
謝檐喧笑著送趙阿姨出去，看著她慢慢離開，末了輕嘆了口氣，她的聲音從屋里飄出來，明明隔著距離，但字字清楚明晰，就像是在她耳邊說話一般，語氣明明柔和，卻又帶著強壓與威懾。
“趙阿姨，不可以撒謊騙我，要守規(guī)矩，對您兒子，才有好處?！?/p>
趙阿姨的背影微僵，卻始終沒有回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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服務特別好，而且給人的感觸也挺深的，真的可以的
老師，可以咨詢下嗎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