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文作者:甘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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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我近期聽到的最感人故事。
來自一位讀者朋友。改編分享給各位。
小花和大樹是同一所鄉(xiāng)鎮(zhèn)中學(xué)里,一同考出去的兩名大學(xué)生。
小花是個孤兒,由奶奶撫養(yǎng)長大。奶奶已經(jīng)很老很老了,臨開學(xué)前,就把她托付給了大樹:“我這身子骨出不了遠門,小花就托你照顧了?!?/p>
大樹鄭重地點了點頭,隨手接過小花的行李,也接過了照顧小花的重任。
他們一同踏上了南下的火車。小花進了師大,大樹進了政法大。
雖是不同的大學(xué),相距卻并不甚遠。大樹經(jīng)常去看小花,爸媽經(jīng)常給他郵的家鄉(xiāng)特產(chǎn),每次都勻一點給小花。偶爾有合適的兼職,也帶著小花一塊兒干。
大三那年冬天,南方雪災(zāi)。
各地不斷傳來封路的消息,小花和大樹擔(dān)心中途滯留,索性不回家過年了。
除夕那天,大樹擔(dān)心小花想家,特意找她一塊兒過年。兩個人走遍兩個街區(qū),才找到一間不打烊的家鄉(xiāng)菜館,點了幾盤小菜,再相互道一聲“新年快樂”,這年就算過了。
走出小飯館,氣溫已經(jīng)很低了。
小花猝不及防打了個噴嚏,一串鼻涕竟順勢飛了出來,亮晶晶地掛在臉上。兩人先是一愣,隨即哈哈大笑,彎腰捧腹,停不下來。
過了半晌,大樹才突然想起什么:“等我一下……”
他轉(zhuǎn)身進了一間便利店,再出來時,手里就多了一頂帽子。還是圣誕節(jié)賣剩的舊款,上面印著麋鹿和雪花,大樹給小花戴上:“可惜只有這個了,將就著戴吧!”
小花默不作聲,心里卻暖洋洋的。
那頂帽子,她至今還留著,即便它早就勾了線、起了球。那是她收過的最好的新年禮物。
共過患難的心,總在不經(jīng)意間生出情誼。沒過多久,小花和大樹在一起了。
與其說是戀人,他們更像同一個戰(zhàn)壕里的戰(zhàn)友。
小鎮(zhèn)青年的人生,幾乎沒有容錯率,小花和大樹都深知這一點,于是他們拼命地學(xué)習(xí),相互鼓勵加油,別的情侶在一塊兒逛街、吃飯、看電影,他倆在一塊兒,高數(shù)、思修、四六級。
大學(xué)四年稍縱即逝。
他們回到了老家所在的城市。小花成了公辦教師,大樹則一邊上班,一邊籌備司法考試。所幸上班的地方在同一條公交線上,他們就在旁邊的居民樓里,合租了一個小套間。
房子很破。在一條曲曲回回的巷子里,頭頂是交纏的電線,四周是宵夜檔來不及處理的垃圾。大樹周日單休,小花獨自在家的周六,總是舍不得開空調(diào),熱得一身紅痱子。
大樹心疼得不行,一邊責(zé)備她一邊承諾道:“等我有錢了,一定讓你過上好日子?!?/p>
小花打趣他:“哪種好?豆?jié){喝一杯,倒一杯?”
兩人又是相視一笑。有情人,最不怕的就是苦。
再說,他們的日子,正在一天天變好啊。小花轉(zhuǎn)了正,大樹也通過了司法考試,一切就像徐徐展開的畫卷,帶著無限旖旎向他們走來。
第二年春節(jié),他們正式向家人公開了情侶身份。
其實不必多說,家里人也猜出來了,這幾年,大樹沒事就往小花家跑,什么好吃的好喝的,第一時間就想著小花,瞎子都看出來了。如今這層砂紙被戳穿,雙方家長都更坦然了。
小花奶奶很開心。一則大樹是個實誠孩子,小花跟他在一塊兒,靠譜。二嘛,這些年,自己的身體越來越不濟,今日不知明日事,早一天把小花托付出去,她就早一天安心。
大樹爸媽也開心。小花雖則無父無母身世可憐,人品和性情卻無從挑剔,一個鎮(zhèn)上的人知根知底,再說,人家現(xiàn)在還是老師呢,以后輔導(dǎo)起孩子功課來可省心了。
得到了家長的肯定,兩個年輕人再無后顧之憂,他們?nèi)タ戳顺抢锏姆孔?,一點點地攢著錢,三萬、五萬、十萬……等攢夠了首付,就領(lǐng)證結(jié)婚。
然而,首付沒攢夠,小花奶奶就走了。
先是摔斷了腿,做了一場大手術(shù),隨后又急性腦中風(fēng),徹底癱瘓在床。
小花急壞了,成日里偷偷掉眼淚,打她九歲起就沒了爸媽,奶奶是她在世上最親最親的人,如果能夠換回奶奶的健康,她甚至愿意賠上自己的一切。
她的這點心思,大樹當(dāng)然知道。
為了讓小花安心,大樹拿出自己的積蓄,把奶奶接到城里了,又在公司旁邊租了一間更大的房子,方便隨時回家照看。有人說洋方法好用,大樹就去尋洋方法,有人說土方法好用,大樹就去尋土方法。
錢像水漂一樣用去,奶奶卻還是走了。
老人下葬那天,小花哭得嗓子都啞了,到最后聲音都沒有了,眼睛里空空地流淚。那天半夜,小花突然搖醒大樹:“你明知道奶奶的病無力回天,為什么還愿意花那么多錢?”
大樹長嘆了一口氣道:“因為我知道,不花這些錢,你這一輩子都會愧疚?!?/p>
他懂她的。他果然是懂她的。
那一瞬,她突然發(fā)現(xiàn),原來在這個世界上,她并不只有奶奶一個親人啊,她還有大樹,一個值得她用一整個余生去愛、去報答的人。
她在黑暗中又濕了眼眶。
她轉(zhuǎn)過身去抱緊他,就像抓緊一捧沙、一抔土一樣,用上每一個指縫,每一個細胞的力量抱緊他:“大樹,結(jié)婚吧,我們結(jié)婚吧,不買房了,結(jié)婚吧!”
她想,如果奶奶上天有靈,一定也會為她高興吧!
婚事訂在次年的春天。
大樹爸媽既高興又惆悵,高興的是孩子們終于要結(jié)婚了,惆悵的是平凡的家庭并不能給孩子們更多的支持,在小鎮(zhèn)上了一輩子班的老夫妻,連城里房子的首付都給不起。
思來想去,大樹媽媽決定把鎮(zhèn)上的房子翻新一下,裝修出一間婚房來,給孩子們一個體面。
卻沒想,好心辦了壞事。一個裝修工人不慎從樓頂摔下來,當(dāng)場身亡。
因為是請來做臨工的,并沒有幫忙買保險,所有的追責(zé)都必須由大樹家承擔(dān)。罹難者家屬堵在門口,一次又一次地討要賠償,大樹全家把存款掏個底朝天,依舊不及他們索要的數(shù)額。
小花也被那對孤兒寡母圍堵過,可憐見的,那孩子正好九歲,跟她當(dāng)年喪父喪母時一般大小。
那喪了夫的女人,眼淚把嘴唇都漬皴裂了,一道道泛了白的血溝向外翻起,哭癱在她跟前:“行行好吧,我求求你了,給我們孤兒寡母留一條活路吧?!?/p>
大樹和小花實在不落忍。除了自己的積蓄外,他們又找同事借了幾萬塊錢,賠給了那對母女。
前前后后折騰了大半年,事情總算告一段落。同時告一段落的,還有婚事。
再沒人提結(jié)婚的事。就連那個詞都變成了忌諱,說出口就不祥似的。
大樹和小花又回到了原先的生活軌道上。
上班、攢錢、上班、攢錢。
最拮據(jù)的那個冬天,兩人連一件厚實的衣服都買不起。小花在商場看上一件羽絨服,不貴,就五百塊。可彼時彼刻,五百塊無異于心頭割肉,她無論如何都舍不得。
于是一遍又一遍地去看。
不敢進店遭柜員白眼,又怕大樹會發(fā)現(xiàn),就站在門口遠遠地看。
然而,大樹還是發(fā)現(xiàn)了這個秘密。他隨著小花的目光望去,望到了那件羽絨服。他多想豪氣一把將它買下來,可是,他竟發(fā)現(xiàn)自己也舍不得。
五百塊,是下個月的房租。
他都干了些什么呀,他都快三十歲了呀,竟然連一件衣服的錢都掏不出。他又哪來的底氣對她好,憑什么讓她過上好的生活……
他快三十了,她也快三十了呀,他還要她等到什么時候呢?
陡然間,大樹站在人來人往的商場中央,淚流滿面。
大樹跟小花提了分手。他不愿再讓她等下去了。
這種窩窩囊囊的日子,別說小花看不到盡頭,就連他自己都看不到盡頭。
不知道為什么,他突然想起剛畢業(yè)那年,自己和小花去車站買票,被廣場上的算命先生攔住,硬生生算了一卦。
算命先生說,他倆是命定的姻緣,卻注定多災(zāi)多難、多刑多克,需要熬過很多苦,才能豁然開朗,白頭到老。
那時他們都只當(dāng)瞎扯淡,什么多刑多克,只要心往一處擰、勁往一處使,有什么過不去的坎?
但如今,他信了,她也信了。人生太苦了,苦到無邊無際。
他如今學(xué)會了抽煙,買最便宜那種,一根接著一根,嗆得嗓子發(fā)澀。
她呢,時常在夢中驚醒,夢到奶奶一言不發(fā)地對著她垂淚,夢到從樓頂摔下的男人滿臉血污,夢到那男人怯生生的營養(yǎng)不良的孩子,還有那孀婦癱在地上一聲聲地哀嚎……
太苦了,怎么那么苦啊??嗟剿麄冊诒舜松砩?,只看到悲劇和幻滅。
大樹說:“我們分手吧,我不能再耽誤你了。”
小花揩揩臉上的淚痕,不說好,也不說不好,默默地上床睡了。
第二天一大早,她聽到他在房里翻一條皮帶,身上那條前一晚斷裂了,他記得還有一條舊的藏在箱底的,怎么不見了呢?他急得滿頭大汗。
那一早上,他還有一個重要的客戶要見。
最后,她看見他從柜子最深處,找出兩條臟兮兮的鞋帶,打了個死結(jié)綁在一起,穿在褲腰上,不倫不類地用襯衣遮蓋住,去上班了。
她瞬間就崩潰了。
這幾年的一切,就像走馬燈似地在眼前回放。
她知道,只要他們還在一起,那些揉雜著窘迫、血污、淚水的過往,就會不停地在眼前回放。他們之于彼此,就像兩個備忘錄,只要看一眼對方,生活中所有不堪重負(fù)的苦,就都到了跟前。
她扛不住了。她答應(yīng)他,分手吧,結(jié)束吧。
小花辭去了學(xué)校的工作。
她離開了生活了好幾年的小城市,回到了念書的省會城市。
在此前的好多年,她和大樹都嫌棄省會沒有人情味,只有塞不完的車和排不完的隊。他們不是那種志向高遠的人,想要的不過是偏安一隅的幸福。
然而,直到如今,她才陡然發(fā)現(xiàn),生活不會因為任何人偏安一隅的志向,而稍稍流露溫柔的面龐。
那么,既然如此,就索性跟它斗一斗吧。
小花進入了一家課外培訓(xùn)中心,工作很累,收入?yún)s是原來編制的近十倍。
她沒日沒夜地加班,不要命似的,每月一發(fā)了工資,就去ATM看看那個數(shù)字,數(shù)字一天天增長,她心里的安全感也一點點增加。
她終于買下了那件想要很久的羽絨服。專柜早已下架了,款式也不時新了,可她還是心心念念地憑借著記憶,在網(wǎng)上找到了它。
看吧,生活,蹂躪她的生活,這一局,算她贏了呢!
身邊的朋友結(jié)婚、生娃、離婚、二婚,人生大事過了一茬又一茬,小花卻依舊兩耳不聞窗外事、一心只賺賣命錢。
培訓(xùn)班的老師跟她開玩笑:“陳老師,你該不是隱婚了吧?”
她微微一笑,眉頭卻不自覺發(fā)蹙——如果一切順利,她早該結(jié)婚了吧,興許孩子都打醬油了!
也罷,也罷,緣分這種東西,差一分,差一寸,就圓滿不了。
她早該認(rèn)了,不是么?
就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,她從助理講師到主講老師,再跟兩個同事合股,共同創(chuàng)辦了屬于自己的培訓(xùn)機構(gòu)。
她終于掙了很多很多錢,所有人都在背后悄悄議論,這陳老師真是怪,一沒親人,二沒男人,掙那么多錢是做姑婆本嗎?
只有她知道,心里的那個地方,一直藏有一星半點兒未熄的光。
那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人種下的。她還有親人呀,一直都有呀。她斷絕了跟往事的一切聯(lián)系,卻悄悄地留下了一丁點火苗,倔強地,一閃,一閃。
2020年夏天,小花35歲生日。
她約幾個朋友吃了頓飯,吃飽喝足,又一塊兒去逛了逛街。不知道為什么,她突然在奢侈品專柜前停留了。她看到一條皮帶,很大氣,很好看。他系著應(yīng)該正合適吧……
她突然就哭了,像他好多年前那樣,站在人來人往的商場里哭了。
只是當(dāng)初,他想的是,有錢就好了。
而如今,她想的卻是,我有錢了,他在就好了。
朋友被這突如其來的垂淚嚇到,慌忙把她拉到一邊凳子上。她佯作沒事,為了掩飾尷尬,隨手掏出了手機。微信上有一條未讀消息。
她看到那個名字,心臟都快跳出嗓子眼。是他。
他說:“生日快樂!”
她不知道回不回。過了半晌,還是回復(fù)了:“謝謝!”
沒過一會兒,又有了新消息,他問:“你還好嗎?”
她說:“挺好的。”
他問:“處對象了嗎?”
她說:“還沒呢?!?/p>
他說:“這些年,你怎么不回老家?。俊?/p>
回去干什么呢,奶奶不在了,他也成回憶了。
可是她沒有說出口,只留一闕沉默。
沒過一會兒,又有一行字跳上屏幕:“我的意思是,你有空可以回去看看,我家現(xiàn)在蓋了大房子,還買了車……”
沒多久他又補了一句:“我在城里也有房子了,兩百平方,望江大平層。”
她不懂他的意思,只能回一句:“哦,那挺好的?!?/p>
他突然發(fā)了個撒嬌的表情,一只貓咪撲在地上捶打,隨即又彈上來一句話。
“我是說,我現(xiàn)在有錢了,想娶你,來得及嗎?”
她在那瞬間破涕為笑。
來得及,當(dāng)然來得及。
她終于明白心里的那星火苗,為什么一直不肯熄滅。
原來,她還在等他呀!
一直在等他呀,她賺了很多很多錢,不要命地加班、加點,變得更好、更優(yōu)秀,原來都只為了這一天,跟他相逢在高處??!
真巧,他竟也在等她。
作者:甘北,100萬女性的娘家人,可以信賴的情感閨蜜。我寫男歡女愛,也寫世情冷暖!如果你喜歡我的文章,歡迎你關(guān)注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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確實不錯,挽回了不少瀕臨離婚的家庭!
老師,可以咨詢下嗎?
可以幫助復(fù)合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