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天，我們從廈門乘坐高鐵大約九點鐘到達莆田市，感謝宋曉峰同志的安排，早有一輛商務轎車在車站等候，年輕的帥哥司機問清了我們的意圖就出發(fā)了。我們先去莆田后卓八十二師師機關(guān)的營址。按照我記憶中的路線根本無法找到我們所要去的地方，莆田市的變化太大了，幾乎就找不著原來的印象，而年輕的帥哥司機和這里所有的年輕人一樣，雖然知道幾十年前這里有過八十二師的駐軍，但是卻不知道具體方位。我只好幾次下車向一些上了年紀的人打聽，問后卓村，問西天尾鎮(zhèn)。問出了一個大概方向，車子緩緩地向前，我不停地左右兩邊搜尋著，極力找出記憶中的地圖位置。又走了一會兒，我隱隱約約地覺察到這里就是當年的軍營，是軍人服務社、浴室、后勤機關(guān)宿舍的舊址，再后一點是師高炮營和師直屬連隊的舊址，以前好大一個的練兵場不復存在，視野之處都是各式的樓房。再繼續(xù)向前，車子在一個大院子后門停下來，我下車環(huán)顧四周，看清楚了從這座后門進去就是我所在師司令部的位置。我走近門崗，向哨兵說明我們的來意，哨兵聽說我們是來尋訪老軍營的老兵，馬上立正向我們敬禮，我回過禮后，他讓我稍等一下，他向里面撥通了電話。不一會，只見里面走出一位中校軍官，當他知道我原是八十二師司令部機關(guān)的老兵，很客氣地跟我們行過禮并告訴我，宋曉峰已經(jīng)聯(lián)系過他們。這又得感謝宋曉峰，如果不是她事先聯(lián)系，我們是不可能進到軍營里面。原來，我們八十二師北上山西后，這里就由原二十九軍接防，二十九軍裁減后，現(xiàn)由武警部隊進駐。宋曉峰和這個部隊的領(lǐng)導都很熟悉，在電話中已經(jīng)說明了我們的身份和來意，所以通行順暢。中校同志熱情地陪著我們從后門轉(zhuǎn)到前面，繞了一圈。地點還是那個地點，環(huán)境也還是那個環(huán)境，可謂是“青山依舊在”。然而，建筑的布局、設(shè)計已非昨日，又是一番新景在眼前，正是“芳林新葉催陳葉，流水前波讓后波”。
我原來上班的司令部辦公大樓已經(jīng)改建成了新的樓房，西邊政治部與后勤部合用的辦公樓也做了改造，原師黨委辦公樓也改變了樣子，緊靠著的師首長宿舍已經(jīng)沒有了，最前面是宋家烈?guī)熼L、于耿光政委的宿舍。走到這里，我放慢了腳步，我凝視著我經(jīng)常出入的這些地方，當年兩鬢漸白的師首長們在這里運籌帷幄，開會、商討，研究、策劃，經(jīng)常是深更半夜。我值班有幾次在午夜后收到特急電報，我打電話報告宋師長“首長，有特急電報！”，“好，送過來！”師長很干脆地回答，待我以最快的速度將電報送到師長家里時，于耿光政委、劉振聲副師長、姚思忠副師長都已經(jīng)在師長家等著，這就是我們師首長的精神狀態(tài)，歷歷在目！現(xiàn)在是“人面不知何處去”。原宿舍前面是一個比較大的養(yǎng)魚塘，以前每年的“八一”節(jié)都要從里面捕撈出不少的各種魚，讓三大機關(guān)節(jié)日聚餐改善生活，所以，我們對這個魚塘是有印象的，“春風不改舊時波”，再也熟悉不過。魚塘邊上的垂柳依舊，只不過是垂柳的樹干粗壯了一些，似有“縱有楊柳未覺春”的感慨！再走幾步，便是燈光球場，戰(zhàn)友們在場上你搶我奪，生龍活虎，如果有師首長加盟就更顯熱鬧，這種爭斗場面想起來就象是在昨天；對面上邊就是軍人俱樂部的大禮堂，外表被裝飾一新，再往前走，就是西南方向的大門，大門里側(cè)右邊是司令部食堂的位置。大門外的一條公路兩邊都是莊稼田，公路那一頭的小山坡就是我們司令部、政治部干部宿舍所在地，本來我想過去看一看我住過的宿舍是否還在，中校同志告訴我宿舍全部拆除，開發(fā)成商住房，已經(jīng)沒有了原來的模樣了。既然如此，我也就不用去看了。轉(zhuǎn)過身來，目光又巡視了一遍全景，原來的輪廓雖然還在，畢竟有四十多年了，時過境遷，“物換星移幾度秋”。毋須惆悵，毋須傷感，歷史總是要發(fā)展前進的。因為是軍事重地，不便拍照，所以未能留影，但也算是了卻了一樁夙愿。
離開了師司令部舊址，我們又驅(qū)車前往莆田市江口鎮(zhèn)，那里是原二四四團所在地，我在那里也有一整年的時間，舊情難忘，也是我一定要去看的地方。從莆田市到江口鎮(zhèn)還要經(jīng)過涵江鎮(zhèn)，以前我從師里到團里去看看老鄉(xiāng)戰(zhàn)友，花兩毛錢叫一輛載人自行車，帶著我經(jīng)過涵江鎮(zhèn)到江口鎮(zhèn)，再步行到上后部隊駐地?，F(xiàn)在這三個地方的建設(shè)都已經(jīng)連成了一片，載人的自行車也成了歷史，載入了記憶。我們的車子在一座混凝土橋上緩緩行駛。我突然想起來了，不錯，這就是江口鎮(zhèn)，在我的記憶里這里有兩座相連接的木質(zhì)結(jié)構(gòu)橋，現(xiàn)在改建成鋼筋水泥橋了?？纯船F(xiàn)在的江口鎮(zhèn)，真的不只是鳥槍換炮，可說是脫胎換骨的變化。如果不是這兩座連在一起的橋有點印象，還真的打不來方向。可是問起以前的軍營來，又是無人知曉。車子反反復復在街道上轉(zhuǎn)來轉(zhuǎn)去，我們都有點不好意思，好在這位年輕的帥哥司機也是當過兵的，很理解我們的感情，很耐心地將車子掉頭東掉頭西。我在腦海里不斷地搜尋記憶中的信息，一下子想起當年部隊的駐地村莊是“上后”。于是，我問清楚了去上后的路，終于如愿以償找到了原來的團機關(guān)所在地。我們下車看見的景象確實令人難以置信，這就是我們經(jīng)常思念著的老軍營？這就是當年號稱“老虎團”的駐地？想當年，這里號聲嘹亮，歌聲飛揚，團機關(guān)和直屬各種連隊的戰(zhàn)友們在各自的崗位上，抓緊備戰(zhàn)訓練，走到那里都是龍騰虎躍。而眼前卻是一片荒涼寂靜，整齊的營房沒有了，偌大的一片營區(qū)看不見一個人影，想找個人問一問情況也無從問起，真是“無可奈何花落去，似曾相識燕歸來”。我們走到團機關(guān)舊址，首先看見的是團首長的宿舍，低矮的磚瓦平房，三棟六套，住著六位團首長，每位首長住房不到百平方米，現(xiàn)在看起來真是寒酸得不得了，然而就是在這樣簡陋的平房內(nèi)，我們的團長張?zhí)赋蔀榱斯埠蛧蠈?。曾?jīng)是王副團長警衛(wèi)員的曹迪行對這里似乎更熟悉一些，感情更深一層。當曹迪行戰(zhàn)友向我指認政治處馬恒云主任的房子時，馬主任為我送行的音容笑貌又浮現(xiàn)在我的眼前，勾起我“別有一般滋味在心頭”。
我們繼續(xù)向前走去，原來的司、政、后機關(guān)一棟兩層的磚木結(jié)構(gòu)的辦公樓已經(jīng)拆除，被一棟鋼筋水泥全新的兩層平頂樓房所替代，而旁邊的團黨委辦公樓也改造一新。我想，這兩棟辦公樓看上去都是很新的，前后院子也很干凈、整齊，不像是空房子，怎么就見不到一個人呢？來到原團機關(guān)干部宿舍，我們電影組和機關(guān)干部原來住的單人宿舍都沒有了，現(xiàn)在的房子都是后來重新建的家屬宿舍，不過也已經(jīng)很舊并且破損了不少，門外的走廊也是亂七八糟的，灰煙瘴氣，破舊家具和衣服滿地都是，看來是很久沒有人居住；對面就是團招待所，都改造成新模樣，比原來要“洋氣”得多，團廣播室就在招待所的二樓最東頭，而戰(zhàn)友們熟悉的軍人俱樂部依舊巍然聳立在招待所對面，外表的棗紅色貼面磚看上去好像還是新的一樣，因為三扇大門都是緊關(guān)著的，想進去看一看曾經(jīng)演出過的舞臺也進不去。我們?nèi)齻€四十多年前的老兵，并立在軍人俱樂部的高坡上，面對著老營區(qū)，指劃著這里是通信連、特務連、教導隊，那里是75炮連、82炮連、衛(wèi)生隊，再過去就是軍人服務社和后勤單位等等，雖然是過去了四十多年，雖然所有的營房拆除得面目全非，我們?nèi)匀蝗鐢?shù)家珍。
從團機關(guān)營地返回到了二營營地，我們同來的三個老兵，都是二營的，程響發(fā)是四連，是英雄連“石工堤連”，曹迪行和我都是五連。我們的車子穿過上后村，在一個寬闊的大操場上停了車，這就是當年我們二營的操練場，看見這個練兵場，我們感到異常的興奮，“前度劉郎今又來”。
從團機關(guān)營地返回到了二營營地，我們同來的三個老兵，都是二營的，程響發(fā)是四連，是英雄連“石工堤連”，曹迪行和我都是五連。我們的車子穿過上后村，在一個寬闊的大操場上停了車，這就是當年我們二營的操練場，看見這個練兵場，我們感到異常的興奮，“前度劉郎今又來”。我們?nèi)齻€戰(zhàn)友指手畫腳地談論、指認老營區(qū)。這時從里面走出來一位當兵的，我們向他說明來意，他很高興地向我們做了簡單的介紹，原來這里也改作武警部隊營房，現(xiàn)在裁減了，只有幾個人在這里留守。說著就領(lǐng)我們四周看了一下，他就走了。我們又回到操場中間，環(huán)顧四周，水泥地面替代了原來的黃泥巴地面。當年，我們就在這個黃泥巴地面的操場上操練、軍訓、開大會、看電影。特別是每天早晨的出操，全營五個連同時在操場上操練，也可謂壯觀。早晨天剛放亮，嘹亮的號聲劃破了黎明的沉寂，隨即五個連幾乎同時響起急促的口哨聲，緊接著五個連也幾乎是同時跑步進入操場，開始了各自以班為單位的隊列操練，“立正、稍息，向右轉(zhuǎn)”、“向左轉(zhuǎn)，齊步走”“一、一二一”······口令聲此起彼落，有湖南、江西口音，也有山東、河南口音，還有廣東、福建的口音，除了口令聲就是腳步聲，緊張、嚴肅?，F(xiàn)在想起來簡直就是一副立體圖畫，而我們就是那畫中人。 我們原來住的干打壘營房被三層的現(xiàn)代樓房所取代。以前過了大操場，就是飯?zhí)?，全營除機槍連在本連用餐，四、五、六、炮這四個連共一個大飯?zhí)糜貌?，伙食是由各連各自安排。每天我們在野外訓練下課回來，以班排為單位，在這個大操場上做“飯前練一練”投手榴彈。想到當年練習投手榴彈，別人都是向五十米、六十米的目標使勁，可我卻是怎么也過不了二十米，至今想起來都難為情。等到開飯哨聲響起，各連集合，高歌一首才進入飯?zhí)谩? 原來的飯?zhí)靡呀?jīng)沒有了，再往里面走，就是我們各個連隊的營房，我們的營房都是依山勢而建，飯?zhí)煤竺媸菭I部、四連、炮連，飯?zhí)脰|面依次是機槍連、五連、六連。我走到一個有坡度的地方，在那一棟樓房面前停下來，看了看樓房周圍，我覺得這就是我的五連的老營房位置，雖然房子煥然一新，時過境遷，但是人的感情是無法改變的。我站在五連營房的老位置上，想起我在五連的時間雖然只有一年，而這一年卻是我一生中最愜意的時光。五連的戰(zhàn)友們，六零炮班的戰(zhàn)友們，還有連隊演唱組的戰(zhàn)友們，父兄般的指導員汪庭財和連長李冬玲····如同一家人，親密無間，有多少故事裝在心中；而此時此刻，天各一方，再也難得相見，“此情可待成追憶”，思念藏在心中。程響發(fā)戰(zhàn)友也找到了原來四連的營房，還是原來的干打壘，我們這位程副指導員站在他老連隊的營房前，前前后后轉(zhuǎn)來轉(zhuǎn)去，流連忘返，也許勾起了他對往事的追憶吧。 我們?nèi)齻€二營的老兵，在這塊共同戰(zhàn)斗、生活過的老營區(qū)，走過來，走過去，指指點點，尋找舊的痕跡。在營區(qū)的西邊，我們意外地看見老營區(qū)留下來的一口水井，可能是要作為古跡而保留吧！這是當時我們二營的食堂用水。為了保證飲用水的安全，我們?nèi)珷I各連輪流日夜站崗。在水井的下面，就是我們各個連、各個班的菜園地。每天操練完畢，或是星期天，我們都在這里勞動，栽呀、種呀，澆水、鋤草，收回各種蔬菜交給炊事班。老營區(qū)周圍的山地，都是茂密的馬尾松、相思樹，間隙中，一座座堅固而又漂亮的小小的水泥建筑物，那就是當?shù)厥耪叩臍w宿地。我們那時或在相思樹蔭下學政治，或在馬尾松下練軍事技術(shù)，下課后，戰(zhàn)友們?nèi)齼蓛蓭е●R扎，坐在那些小小的水泥建筑物前的水泥平臺上聊天談心，多么和諧融洽的大家庭，“節(jié)物風光不相待，桑田碧海須臾改”，如今這里成了寬闊的公路，建滿了民用樓房。時代前進，社會發(fā)展，就會有破有立。 “人生到處知何似，應似飛鴻踏雪泥”。后卓、江口這兩個地方，雖然不是很聞名顯耀的地方；在我的人生旅途中，也只是很短暫的一瞬間，然而卻是值得珍藏在我的記憶中。 作于 二零二一年仲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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