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友嫌我窮出軌富二代，十幾年后我成總裁歸來她突然加我微信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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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斜陽照在十七年前的夏日黃昏，皮國華和幾位同事在生活區(qū)的操場上打半場籃球。每天下班，他都會打打籃球。他身材修長勻稱，打籃球讓他顯得更有魅力。

這個生活區(qū)很大，銀行超市、網(wǎng)吧迪廳等各種生活娛樂場所一一俱全。夷春市的幾家國企都在陸岡，各個企業(yè)的廠區(qū)獨立，可生活區(qū)是相通的。因此，職工們多有交集。

皮國華所在的單位是八一鋼廠，他畢業(yè)于江漢冶金干部學(xué)院。此時國家經(jīng)濟體制尚未全面改革，部分中專和大學(xué)還有分配。皮國華是夷春人，家在市區(qū)，又有一些關(guān)系，自然進了八一鋼廠。

他還很年輕，一頭碎發(fā)呈三七分，與那張頗似女人的瓜子臉搭配得恰到好處。皮國華長得像他母親，他母親年輕時是個有名的美人。故而他相貌清俊，溫柔多情，受人青睞。

皮國華搶到一個球，迅速帶球上籃，一個漂亮地倒扣，球進了，頓時聽見有歡呼和掌聲。尋聲而望，場邊有一個女孩，正在看他打球。女孩身材窈窕，衣衫簡潔清麗，頗具吸引力。他忍不住回頭多看了幾眼，是個短發(fā)女孩。

球場上，皮國華更加愛表現(xiàn)了，玩起NBA球星的那些花樣動作。顯然他心不在焉，投籃命中率越來越低，好幾次在運球傳球中被對方搶了球，這在他打球中是少見的。他的隊友懊喪不已，責(zé)怪他。他微微臉紅，一笑了之。時不時朝望那個女孩，又故作不經(jīng)意或自然的樣子。

球在邊場進行著爭奪，呯！球飛了，出了線，滾到女孩身前。她撿起了球，皮國華趁機跑了過去，看清了女孩的臉。清瘦蒼白，好像帶著病色，令人憐惜，事實上她很健康。她的五官不算出眾，卻很吸引人。面帶微笑，清純可愛。

皮國華臉上一陣燥熱，女孩正望著他，并不回避。他微翹下唇向上吹一了口氣，讓劉海翩翩飄起。他認(rèn)為這樣很酷，彰顯他的個性。

“嗨，美女，可以把球丟給我嗎？”

女孩笑著把球拋給皮國華，“謝謝！”接過球，皮國華順便問：“你是哪個廠的？”

“夷棉?！?/p>

皮國華哦了一聲，轉(zhuǎn)身開球去了。

夷棉是夷春棉紡廠的簡稱，和八一鋼廠毗連。兩個廠不同的地方在于，八一鋼廠清一色是純爺們，夷棉則幾乎全是女性。夷棉有自己附屬的紡校，多數(shù)職工都是從紡校出來的。所以，夷棉的職工年輕漂亮。

皮國華打球已完全不在狀態(tài)了，幾分鐘后，他說道：“累了，歇一會兒。”

大家便站在場邊休息，抽煙喝水。皮國華不動聲色地靠近女孩，套起了近乎。

“以前好像沒見過你?！?/p>

“我剛參加工作?！?/p>

“難怪——”過了片刻，皮國華又問：“請問怎么稱呼你？”

“荀艷，荀子的荀，艷麗的艷。你呢，叫什么名字？”

兩人很投緣，聊得來。荀艷說她喜歡看打籃球，但她并不會打。她注意皮國華很久了，認(rèn)為皮國華籃球打得超棒。

“我本來是等幾個同伴去逛街的，可她們久久不出來，見你在打籃球，所以干脆過來看看。”

“呵，那我真是不勝榮幸！你除了看打籃球，平常還喜歡什么？”

“喜歡的多著呢，比如上網(wǎng)……”

沒等荀艷說完，皮國華便問道：“那你的QQ是多少？可以告訴我嗎？”

荀艷報了號碼，皮國華從腰間掏出手機，是當(dāng)時很拉風(fēng)的諾基亞彩屏直板機。這讓荀艷刮目相看，她偷偷瞄了瞄皮國華，怦然心動。

皮國華記下了號碼，把自己的號碼和網(wǎng)名也告訴了荀艷。這時不遠處有幾個女孩叫著荀艷，荀艷應(yīng)了一聲，對皮國華說：“我的伙伴叫我了，我逛街去了，拜拜?！?/p>

“拜拜?！?/p>

兩人揮揮手，荀艷轉(zhuǎn)身走了。望著她的背影，皮國華出神了。

2

每天，皮國華都期待在球場上看到荀艷，而荀艷總會不約而至。在沒有半場賽的時候，荀艷會走到球場上投幾個球。有時她約同伴一起來，有時獨自一人來。

兩人漸漸混熟了，沒有了先前的拘謹(jǐn)。他們一起去逛街、上網(wǎng)、溜冰和蹦迪。兩人有驚人相似的愛好，都愛玩“勁舞團”和“大話西游”，都愛溜冰和吃雜醬面。不禁相互欣賞，越走越近。一日不見，如隔三秋。

秋天轉(zhuǎn)眼就到了，荀艷不小心著了涼。她認(rèn)為這不算什么，所以沒有請假，堅持上班。等下了班才感到渾身無力，鼻塞流鼻涕?；氐剿奚岷攘藥最w藥片，草草漱洗便躺下睡了。

醒來時已夜色茫茫，宿舍無人，姑娘們都出去玩了?？帐幨幍乃奚嶙屲髌G感到孤單。她的家在八百多里外的峽江上游，要坐一天一夜的客船。

十五歲她便來到夷春，獨自在這個陌生的城市生活了三年。如今，她又遠離父母在這里工作。孤獨，她有比別人深刻的感觸。尤其在此刻，秋天的惆悵和疾病的煩惱，讓本就脆弱的少女心更加多愁善感。

宿舍里有電話，就在她床邊。她插上IC卡，躺在床上給家里打電話。

“媽媽，我是荀艷。啊，我還好，您還好吧？爸爸在做什么？家里涼起來了吧……”

荀艷和媽媽聊了很多話題，最后媽媽問：“你還有什么事嗎？若沒事的話就掛了，你這長途也貴?！?/p>

“我……沒事了，那掛吧，媽媽保重！”

剛掛了電話，荀艷給表姐打了過去，表姐很高興，問東問西，說這說那，最后也問道：“你還有什么事嗎？若沒事了咱們就掛吧，節(jié)約電話費！”

“我……沒事了，再見?！?/p>

掛后，荀艷給以前玩得最好的同學(xué)打去。同學(xué)一聽是她，歡呼雀躍，嘰嘰喳喳個沒完沒了，講自己的經(jīng)歷、煩惱、愿望，也說起往日的友誼。待到無話可講了，同學(xué)說道：“好了，不浪費你的電話費了，改天再聊?！?/p>

“呃……好吧，拜拜?！?/p>

荀艷似乎著了魔，她瘋狂地打電話，給爺爺奶奶，大伯二伯，大舅二舅……最后干脆找來電話簿一個個地撥打。掛了電話，她只感到失落，隨著電話越打越多，這種失落就越來越大。

這時她翻到了皮國華的手機號，才想起今天沒和他碰頭。他們天天在球場見面，一般不用通電話。

現(xiàn)在荀艷有些難過，便撥通了皮國華的手機。

“喂，我是荀艷，你今天下班了在干嘛呢？”

“在玩……你的聲音怎么變了？是不是感冒啦？”

皮國華這么輕輕一問，頓時荀艷捂住話筒，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。她已至少打了十個電話，打給了十個自己最親愛的人，居然沒有一個人聽出她的聲音變了，更沒有人注意到她是感冒了。而皮國華的這一聲問候，宛如孤寂寒風(fēng)中的那堆溫暖的火光，讓人前所未有的感動。

荀艷努力鎮(zhèn)定了自己，問：“嗯，稍微有點，估計是早上出門招了風(fēng)。”

“嚴(yán)重嗎？看醫(yī)生了嗎？”

“不嚴(yán)重，我休息一下就好了?！?/p>

“就說今天怎么沒看見你呢。你沒有買點藥嗎？要不要我給你買點藥送來？”

皮國華輕柔的語氣里充滿了關(guān)切，荀艷再一次捂著話筒哭了。那頭又再問：“你怎么啦？好像在哭？”

荀艷趕緊回答：“沒有，是……估計是電話信號不好。謝謝你的關(guān)心，你不用買藥來的。我宿舍備有常備藥，已經(jīng)喝過了，現(xiàn)在我感覺好多了……”她流著淚水，帶著笑容，說不清到底是因為憂傷，還是因為幸福。

初冬的一天，荀艷生日。晚上她約了幾個朋友，在一家火鍋店進行慶祝。等皮國華進來時，大家便什么都明白了。

3

接下來的時光是美好的，皮國華和荀艷相親相愛，溫馨而又浪漫。周圍的人羨慕他們，也祝福他們。

一年多以后，國家經(jīng)濟體制改革終于無情地肆虐到夷春，這座小城失去了以往的平衡。國企紛紛整改，名存實亡，很多人面臨失業(yè)，這也為地產(chǎn)時代的來臨埋下深深的伏筆。

八一鋼廠還在茍延殘喘，皮國華憑著一些優(yōu)勢保存了自己的飯碗。可夷棉就沒那么幸運了，國企改成了私營。新東家制定的苛刻條件和微薄待遇，讓大多數(shù)紡織工被迫選擇了離開，荀艷也在其中。

早春的櫻花還不曾將浪漫挽留得久一些，便已瀉了一地傷感。皮國華和荀艷并肩走在櫻花道中，任風(fēng)低吟。

“你打算怎么辦？”皮國華問道。

“我有一個朋友，在廣州發(fā)展得不錯，并且在那里結(jié)了婚。我想過去找她?！?/p>

猶豫了許久，皮國華才問：“沒考慮過繼續(xù)留在夷春嗎？”

“夷春還有我的立足之地嗎？我留在這里還有用嗎？”

“只要你愿意，夷春還是有許多其他工作的……”

沒等皮國華說完，荀艷打斷了他的話，“除了那些工資低的臟活累活，夷春還能有什么好工作？難道讓我去刷盤子嗎？還是做酸奶推銷員？那樣的話，連我都覺得自己沒有什么追求了。趁年輕，我想去大城市看看，畢竟那里充滿了機遇。”

“難道，我們就這樣要分開了嗎？”

“這只是暫時的，等我去那邊穩(wěn)定好了，就讓你也過去。”

看得出來，荀艷是鐵了心要去廣州的，她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。長期的相處，皮國華對荀艷的性格很清楚。這只是一個看似柔弱、其實是很爭強好勝的女孩，并摻雜著某種野心，或者說是欲望。

與之相反，皮國華不熱衷這些。讀完大學(xué)，他就回到故鄉(xiāng)，安心地上班了。他不喜歡那種速度太快而又喧囂的大都市生活，只想優(yōu)哉游哉地過日子。

皮國華吹了吹頭發(fā)，淡淡地說：“其實我不太想出去，我喜歡眼前的生活。”

“你能不能有點追求？”荀艷的聲調(diào)不高，語氣卻頗為嚴(yán)厲，“夷春就這么大一塊地方，永遠待在這里能有什么發(fā)展前途？將來是不會有鐵飯碗了，計劃經(jīng)濟的時代即將成為歷史。八一鋼廠的結(jié)局，遲早會和夷棉一樣。我勸你趁早為自己打算，否則后悔都來不及。”

皮國華有點不知所措，“這個我知道?！?/p>

“你知道就好。理想很美好，現(xiàn)實很殘酷。如果我們不趁現(xiàn)在年輕去拼搏闖蕩，那我們的將來靠什么生活？等著領(lǐng)失業(yè)救濟金嗎？”

這是兩人戀愛以來為數(shù)不多的幾次爭吵。皮國華垂頭喪氣，一聲不吭。荀艷面露慍色，也不再說話。沉默中荀艷緩先緩和了氣氛，開玩笑地說道：“怎么？怕我出去以后變心了？”

“哪里話，我不是擔(dān)心這個。”皮國華露出一絲苦笑，繼續(xù)吹吹頭發(fā)，“只是你去這么遠，我怕你過得不好?！?/p>

“放心，我會照顧好自己的?！避髌G轉(zhuǎn)過身摟住皮國華的脖子給他一個吻，“放心，我不會變心的，相信我?！?/p>

皮國華備看著荀艷信誓旦旦的樣子，只好點點頭，“我相信你，我一定等你?！?/p>

4

不久，荀艷離開了夷春，來到廣州。朋友婉娟開著轎車接了她，當(dāng)時她就驚呆了：“哇，你都有車?yán)?？?/p>

“這沒什么。”婉娟莞爾一笑，氣質(zhì)優(yōu)雅。荀艷仔細瞧了瞧，婉娟的一身名牌，衣飾考究。雖然她說得隨意淡然，卻透著一種矜持。

婉娟帶著荀艷進了一棟漂亮的小公寓里。打開一套房門，里面雅潔寬敞，裝修豪華。待坐下兩人喝茶時，荀艷問道：“你租這么好的房子，要多少錢的租金？”

婉娟笑道：“這不是租的，這是我家?！?/p>

“你家？”

“嗯，覺得怎么樣？”

“太好了，真是令人不敢相信?！?/p>

荀艷深深地被震撼了。這時她才知道婉娟老公是廣州本地人，有自己的公司，資產(chǎn)雄厚?？粗?jīng)的伙伴如今已飛黃騰達，她心里莫名的難受與酸澀。

“真是羨慕你，找了這么個有錢的老公?！?/p>

“哪里，鬧不準(zhǔn)將來你找的老公會更有錢，看你，長得這么漂亮，比我強多了?！?/p>

“你笑話我呢。我哪里有你好？也不會有你這樣的福氣?！?/p>

婉娟客套了幾句，問：“你有男朋友了嗎？”

荀艷一愣，又迅速說道：“沒有?！苯又似鸩枳餮陲?。

婉娟沒有細究，高興地笑道：“那好，有機會我給你介紹一個帥氣的富家公子。不過你剛來廣州，我得先給你找一份工作……”

荀艷成為了一家小公司的職員。大都市的奢華，小資的矯情，很快讓她沉醉了。對于老家，對于夷春，對于皮國華，竟從心底泛起了鄙薄與憎惡。她努力將這些從她的腦海里清除，避而不談。

荀艷走后，皮國華變得憂傷落寞。他想念荀艷，徹夜難眠。他頻繁地給荀艷打手機，發(fā)QQ。一天不聯(lián)系就跟掉了魂似的。

起先，荀艷對他的態(tài)度還算正常，越往后，就越冷淡。有時草草敷衍幾句便掛了手機，或者時常不回信息。皮國華問怎么了？荀艷回答她忙。

皮國華感到了潛在的危機，誠如他最初的擔(dān)心。終于在那個初冬的夜晚，荀艷給他發(fā)了一條信息：我們分手吧，我有新男朋友了。

這簡直如晴天霹靂。皮國華立刻打手機過去追問。一開始荀艷不接他的手機，皮國華就拼命地打，直到荀艷接了。

“艷，請你告訴我，這不是真的。”

“不，這是真的。”

荀艷冷冷地回答，勝過寒夜下無情的冬風(fēng)。皮國華哽咽了，“為什么？”

“不為什么，我們緣份已盡?！?/p>

“我不相信，你知道我是多么的愛你。”

“我知道你愛我，可你能給我什么？”

“我什么都可以給你！”

“好，你給我寶馬，你給我別墅，行嗎？”手機里沉默數(shù)秒后，“你不能，除了夷春那個破地方按部就班地領(lǐng)一點可憐的工資，你什么都沒有。我還能奢望什么？難道要跟著你做一輩子平凡的人嗎？”

皮國華頓時淚如泉涌，情緒失控，“不！這不是你！這絕對不是你！我不相信，我不相信！”

“這是我，這就是我?！避髌G倒吸一口涼氣，她沒料到自己會說出如此絕情的話來，那頭的哭泣讓她的心腸稍稍軟了些。她輕言細語地說：“國華，對不起。除了說一聲抱歉，我不知還能說什么。我們分手吧，我祝你早日找到比我更好的伴侶?！?/p>

“你就真忘了我們的過去嗎？”

皮國華凄涼的聲音讓荀艷想起曾經(jīng)那個畫面。一個少女在病中尋求安慰，卻始終沒有人關(guān)懷。接著許多美好的畫面被打開：籃球場、網(wǎng)吧、雜醬面……忽然一個冷噤讓這些畫面瞬間消失。冥冥之中傳來一個蠱惑的聲音：忘記他，忘記他。

“我忘了，”荀艷恢復(fù)了她的高冷，“人往高處走，水往低處流。你懂的吧？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強的。大家好聚好散，行嗎？”

一片樹葉從枝頭墜落，鏗然作響。皮國華抹掉眼淚，平靜地問道：“他真的就那么好嗎？”

“嗯，他真的很好，對我很好。我和他在一起很快樂。”

“那敢情好，我祝福你，再見！”

5

和皮國華分手以后，荀艷如釋重負，以為從此就可以追求到她想要的生活。她認(rèn)識了一位供氣商的兒子，人稱“汪公子”。

汪公子第一次見到荀艷就著了迷，而汪公子酷炫時尚的外表，慷慨大方的個性，也格外吸引荀艷。

汪公子開著一輛橙色的保時捷跑車，帶她四處兜風(fēng)，去高檔的餐廳和酒吧，給她買名貴的香水、服裝和包包……讓她在燈紅酒綠中紙醉金迷。

這些都是荀艷原來不敢奢望的，現(xiàn)在竟然成了現(xiàn)實。

她看著光鮮的自己，就像一個高貴的公主。不禁有些飄然，也有了更多的渴望。汪公子就是她的聚寶盆、搖錢樹。她要抓得更緊些，直到完全屬于自己。因此她毅然放棄了皮國華，投入汪公子的懷抱，并使出渾身解數(shù)。

可惜荀艷高估了自己，汪公子風(fēng)流成性，在得到她以后，就漸漸對她失去了興趣，另覓新歡。

荀艷很久不見汪公子了，打手機沒人接、發(fā)信息都沒人回。她怨氣沖天，又無可奈何。畢竟汪公子那么有錢，女人多的是。這么一想她感到惴惴不安，汪公子若真不要她了，她能怎么辦？轉(zhuǎn)念又安慰自己，汪公子是個多情的人，他不可能就這么拋棄自己。只要努力，自己還是有希望的。

荀艷決定親自去找汪公子，讓其回心轉(zhuǎn)意。她把自己打扮得妖嬈誘人，在一家豪華的KTV門前等待。

那輛橙色保時捷在花壇前停下。汪公子和一位性感女郎鉆出來，兩人很快摟抱在一起，后面還跟著一群男女。

荀艷走了上去，汪公子看見了她，一愣，“是你？在這里干嘛？”

“我……湊巧路過，她是誰？”荀艷指了指旁邊的女郎。

“哦，我新女朋友?！蓖艄訚M不在乎地回答。

“你又有女朋友了？”

“對呀，忘了告訴你，跟你介紹一下，她叫麗莎?！蓖艄訐е桑⑽此墒?。

女郎凝睇著荀艷，挑釁地說道：“達令，這就是你以前的女朋友??？看上去也不怎么樣嘛?！?/p>

“我看你也好不到哪里去！”荀艷反唇相譏。女郎正欲破口大罵，被汪公子制止了。他示意女郎和其他人先進去，女郎哼了一聲，扭著個屁股走了。

待人走后，汪公子叉著腰玩世不恭地說道：“你都看見啦，我也不想瞞你。我有新馬子了，你去找別人吧?！?/p>

“你怎么可以這樣？我對你是真心的。”荀艷一副將要哭泣的樣子。

“別介，很多女人都這樣對我說?？晌夷兀瑢嵲谑菍δ銢]有感覺了。感情的事都是不能勉強的。這樣吧，回頭我給你一筆青春損失費，咱們就算兩清了?！?/p>

說完，汪公子轉(zhuǎn)身欲走，荀艷一把拉住他叫道，“你不能這樣對我！”

兩人拉拉扯扯，哭泣、叱喝混成一團。忽然一個身影從后面沖過來，對著汪公子吼道：“不許欺負她！”

頓時場面震住了，荀艷抬頭一看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，是皮國華。

“我不許你欺負她?！逼A重復(fù)道，語氣沉靜，眼神威毅。汪公子怔了一會兒，掙開被皮國華抓住的肩膀，抖了抖衣服，故作鎮(zhèn)定地對荀艷說：“哇，原來你有男朋友啊？那就別怪我了。咱們誰也不虧欠誰的了，拜拜?！蓖艄右粨]手，搖晃著走了。

哇的一聲，荀艷大哭起來，皮國華摟住她，安慰道：“不要哭，不要哭，還有我、還有我?！?/p>

荀艷奮力掙開他的手，歇斯底里地大叫：“你來干什么？是專來看我出丑的？我不要你管！不要你管！你走開，給我走開！”

“艷，求求你不要這樣好不好？我是為了你才專程來廣州的。”

“原來你早就過來了？”

“是的，”皮國華點點頭，“和你分手以后，我依然放不下你。所以我辭去了工作，來到廣州。我一直不敢見你，只能在遠處默默地看著你。我只希望看見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，這樣我就滿足了。”

荀艷聽了，只覺得萬箭穿心。那一刻她很感動，也很愧疚。她知道自己錯了，令人不齒。眼前的皮國華形容憔悴，不再如以往的朝氣蓬勃，她知道也是因為她。可過于強烈的自尊作祟，卻讓她的情緒急劇扭曲。

“現(xiàn)在你都看見了？你滿意了吧？”荀艷冷哼道，逐漸聲色俱厲，“你可以走了吧？為什么你還不走？我不想再看見你！”

“艷，別這樣對我好不好？我對你是真心的。我們一起離開這個地方，好不好？”皮國華一度哽咽，已是淚眼模糊。

“離開？離開了去哪兒？”

“去哪兒都行，我一切聽你的。要是實在沒辦法，我們可以先回夷春……”

“夷春？那個四線的小城市？”荀艷打斷了皮國華的話，刻薄地尖笑起來，“不！我不要回去。要回去你自己回去?！?/p>

“那我們可以去別的地方……”

“跟你？跟你一樣沒出息去做一個低等的窮人？不，我要成為有錢人，我要過上流社會的生活。不要認(rèn)為這很可恥，這個社會就這么現(xiàn)實。我們都要面對這個現(xiàn)實。你是有錢人嗎？如果不是，請你讓開。”

皮國華僵住了，表情似哭非笑。荀艷冷冷地從他身邊走過，很快又傳來一句話：“對不起，我不再是當(dāng)初的那個小女孩了?！?/p>

等回到租屋，荀艷的內(nèi)心終于崩潰了，癱在床上號啕大哭。心中曾千萬次地呼喚皮國華，當(dāng)相見了，她又拒絕了真愛。一切都像一場夢，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。面對光怪陸離的世界，她經(jīng)不住那種誘惑，真的無法再回到從前了。

6

雨后的冬天讓夷春更加冰涼寂寞，仿佛一個曾經(jīng)年輕活潑的生命，一夜間變得蒼老。光禿禿的法國梧桐、濕漉漉的街、各種陳舊的建筑，感覺不到一絲溫馨。

一個頭發(fā)蓬亂的人怏怏地走在匆忙的人群中，神情蕭散、外貌邋遢，渾身散發(fā)著酒氣。有人見到他，驚叫道：“國華？你怎么成這樣啦？”

“有煙嗎？”

來人更詫異了，“你什么時候?qū)W會抽煙啦？”

皮國華淺淺一笑，吹著頭發(fā)只問有沒有煙。來人只好遞給他。他們是共事幾年的哥們。在同事的記憶里，皮國華干凈陽光，品行良好，一直很注意自己的形象。自從他去了一趟廣州，回來后已徹底變成了另一個人。

“一個女人值得你這樣么？”

“你不懂，謝謝你的煙?！闭f罷，皮國華點上火，就又走了。

荀艷給皮國華的打擊太沉重了。想起相戀時那個單純的女孩，他始終不肯相信荀艷變壞了。

每個人都會在生命里犯錯，荀艷只是誤入歧途。他以為自己能喚回荀艷的初心，可到頭來才明白，自己并沒有拯救世界的力量。他失去了工作，失去了愛情，從而萬念俱灰，意志消沉。

身邊的人看著皮國華的這副樣子，倍覺憐惜。他們紛紛開導(dǎo)他，帶他參加各種活動，甚至給他介紹新的對象。然而，他漠不關(guān)心，置若罔聞。他的腦海里只有荀艷的影子，看見荀艷用過的品牌香水、穿過的服裝或者用過的小配飾，他總會睹物思人，黯然神傷。

春節(jié)前，幾個老朋友一起聚餐，待菜上來了，他看著一盤剁椒魚頭怔然道：“這是荀艷最喜歡的一道菜，她愛吃辣，用剁椒拌飯，現(xiàn)在都物是人非了?！痹趫龅娜寺犃?，都鼻子一陣酸，兩位女性還忍不住偷偷地抹眼淚。

渾渾噩噩中半年又過去了，皮國華的父母看著兒子日益枯槁的面容，倍感心疼。他們不太干涉兒子的事，可兒子成了這個樣子，他們覺得有必要談?wù)劻恕?/p>

父親敲了敲皮國華開著的房門，接著二老輕輕走了進去，在床邊坐下。皮國華坐在窗邊的書桌前，轉(zhuǎn)過凳子面對二老，然后垂著頭撫弄手指。

“國華，你已經(jīng)不小了，”父親先開了口，語氣謹(jǐn)慎，“可你的人生路還長?！?/p>

皮國華沒有作聲。

“你已經(jīng)在家待了大半年了。我認(rèn)識一個老總，業(yè)務(wù)做得很大，他那里缺人，要不，我給你去說說？”

皮國華這才意識到自己好久沒工作了。他不是一個缺乏良知和責(zé)任感的人，頓時感到很慚愧，“對不起，爸，讓您操心了。如果可以上班，我去！”

父親欣慰點點頭，“嗯，一個男人經(jīng)歷點傷，也是好的，可以讓人更好的成長。過去的事不要老是放在心上，讓它過去吧?！?/p>

皮國華默默地“嗯”了一聲。他重新上了班，朝九晚五，中規(guī)中矩?？伤冀K放不下荀艷，一直在關(guān)注。荀艷已離開廣州，去了深圳，這讓皮國華還心存復(fù)合的僥幸心理。

在新公司上班了一段時間，父母見皮國華氣色好轉(zhuǎn)，以為他已進入常態(tài)，便琢磨起另一件事兒。

父親又敲了房門，二老進來，還是父親先開口，“你媽想跟你說點事?！?/p>

母親小心翼翼地說：“國華，有人跟我說起一個女孩，我去見了，還挺不錯的。要不你們認(rèn)識認(rèn)識？”

皮國華半晌沒有說話。

“就認(rèn)識一下，若你不喜歡，我們不勉強?！蹦赣H說。

“對，我們尊重你的選擇?！备赣H補充道，又長嘆了一口氣，“不過你也該考慮考慮成家了，我們不可能陪你走一輩子路啊?！?/p>

“爸，別說了，我聽你們的?！?/p>

皮國華就這樣認(rèn)識了春霞。春霞對他一見鐘情，并迅速地墜入愛河。在認(rèn)識了沒多久，兩人就準(zhǔn)備結(jié)婚，即所謂的“閃婚”。

一時間大家變得喜氣洋洋，只有皮國華失魂落魄。他覺得人生對他而言，已經(jīng)沒有多大的意義了。工作和婚姻，不過是另一種方式逃避。他和荀艷還有些聯(lián)系，他一直在期待這只迷途的羔羊回來，然而千呼萬喚，終歸是一廂情愿。

結(jié)婚的前夕，皮國華躊躇再三，給荀艷發(fā)去了最后一條QQ：

“我明天就結(jié)婚了，這是一場沒有感情的婚姻，不過是為了某種責(zé)任，雖然良心不安，卻也無可奈何。我依然牽掛你，我依然愛你?，F(xiàn)在說太多都沒有什么意義，只想在此刻問你，我到底是結(jié)婚，還是不結(jié)婚？”

漫長的等待如同過了幾個世紀(jì)，他終于看到了答案：“你結(jié)婚吧?！?/p>

7

皮國華就這樣結(jié)了婚，妻子春霞一度沉寂在幸福之中。皮國華溫柔體貼，忠誠本分。只是他總是那么憂郁，若即若離。

一開始春霞以為，這是皮國華深沉的性格所致，慢慢地才感覺不對。她聽皮國華說過一些往事，輕描淡寫，她沒放在心上。她是個大度的人，對于過去，有一種既往不咎的態(tài)度。畢竟，誰沒有過去呢？

然而，皮國華現(xiàn)在已經(jīng)是她的愛人，那么她就不可能再容忍別的女人插足其中。一天夜里，她被皮國華的夢囈驚醒了。她聽清了皮國華念叨的那個女人的名字：“艷，艷，艷，不要離開我……”

她遏制不住心中的憤怒了，拼命地搖醒皮國華。迷糊中皮國華問道：“怎么啦？天還沒亮呢?！?/p>

開了燈，春霞坐著問：“艷是誰？”

皮國華渾身一震，從和春霞相識以后，他對荀艷只字未提過，“你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剛才你在夢里反復(fù)念她的名字，我能不知道嗎？她到底是誰？”

“都是過去的事了，不要再提了好嗎？”

“不行！你非得給我說清楚。我可以不計較過去的事，可你現(xiàn)在心里還裝著她，換作你是我，這口氣你咽得下去嗎？”

皮國華心里也有些不耐煩了，“我說了，都是過去的事了，我不想再提了！”

小兩口爭吵起來，皮國華承認(rèn)自己喜歡的是荀艷，事已至此，他也無法回避了。這段本就沒有感情的婚姻，他沒想過維持多久。春霞哭了幾聲，昂起頭說：“好吧，既然如此，我們離婚！”

這事兒迅速驚動了許多親朋好友，他們勸的勸，罵的罵。在眾人的阻撓下，兩人遲遲未離。關(guān)鍵是，春霞已經(jīng)懷孕了。她想去打掉孩子后離婚，卻又被眾人給制止了。

皮國華的母親搬進他們的新家，成了這對小夫妻生活的紐帶。她一面收拾著兒子，一面安慰著媳婦。

看著慈祥的母親和妻子日益隆起的肚子，皮國華感到愧疚，潛意識的成熟在漸漸蘇醒。一早，他看著窗前的那棵歪脖子樹，在風(fēng)雨之后依然枝繁葉茂，不禁感悟良深。他開始清理自己的思緒，只見雨后的陽光逐漸明朗，一切都將是新的開始。

皮國華收拾了公文包，準(zhǔn)備上班。走到門口時，春霞跟了過來，遞上一把雨傘，“把傘帶上，今天天氣不好，免得淋雨?！?/p>

皮國華接過傘，望著春霞。這是鬧矛盾以來兩人的第一次對話。春霞一臉漠然，眼神中卻掩飾不住深深的關(guān)切。皮國華的感情閘門被打開了，春霞對他的種種好呈現(xiàn)出一片芳菲。盡管一開始，兩人的結(jié)合是草率的，可現(xiàn)在，他想認(rèn)真對待了。

“謝謝你，老婆！”

皮國華重新振作了。他剃掉了胡須，整潔了著裝，又意氣風(fēng)發(fā)了。他向春霞坦誠了那段往事，做了真誠的道歉，并談及人生的變化和許多感悟。小兩口和好如初了。他們開始討論共同的話題：孩子、工作、生活和未來。

春霞給皮國華生了一個女兒，這讓皮國華高興得不得了。父愛激起的責(zé)任與擔(dān)當(dāng)，讓他更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家庭中來。他和春霞更加情投意合，夫唱婦隨。至于荀艷，他聽說她也結(jié)了婚，便了無牽掛了。

皮國華的事業(yè)蒸蒸日上，一個偶然的契機讓他可以去國外發(fā)展。后來，他帶著全家移民到了澳大利亞，直到十年后才又回到夷春。

8

現(xiàn)在，皮國華下了飛機，趕往CBD，一群老朋友在那里等他吃飯。

一路上他看著夷春的變化日新月異，已不是當(dāng)年的模樣，這讓他感到欣慰。祖國在強大，讓夷春這座小城也初具國際化大都市的規(guī)模了。他這次回來，就是為了恰談一些國際性商業(yè)項目。

在CBD，一群老朋友相見甚歡。在酒席上大家說說笑笑，拉著感情。誰也沒有想到，有一天皮國華會取得這么大的成就。雖然他已年近不惑，看上去卻還是那么年輕。

“你們都在笑話我了啊……”正說話間，皮國華的手機響了，是微信消息，有人申請好友。打開對方的頭像一看，他怔住了。

“問一下，荀艷是怎么知道我有微信的？”

桌上頓時安靜下來，有人尷尬地說道：“哦，剛才我把咱們聚會的情形發(fā)了一個朋友圈，讓她看見了。照片上有你，她便找我要你的聯(lián)系方式，我只好把你的微信發(fā)給了她。實在不好意思?！?/p>

“哦，沒事兒，你們還有聯(lián)系？”

“嗯，我有她微信，不過平常都忙，也沒怎么聯(lián)系。”

“哦，那她現(xiàn)在怎樣？”

“還行吧，在夷春買了房子。”

“那挺好的?！?/p>

“好什么呀，”旁邊一位女士插嘴說道，“最初她結(jié)了婚過得也糟糕，她那個男人又不怎么樣。不過那一年來夷春，那個男人進了一家好公司，兩人才過得好了一些。那個男人自從買了房子，就變得目中無人，不可一世，看荀艷百般不順眼了。

“經(jīng)常對荀艷說，‘沒有我，你能有今天？’‘沒有我，你會在夷春買得起房子？’……那個德性，我看了就討厭。荀艷跟我說過幾次，她想離婚?！?/p>

“要是她當(dāng)初跟了你，也就不會這樣了。”有人對皮國華說，嘆息一聲。

“這還不是怪她自己?！?/p>

“其實她挺后悔的，只怪當(dāng)時太年輕了吧?！?/p>

眾人一陣說道，皮國華看著那條請求信息，動情地說：

“其實我很感激荀艷，正因為有過那么一段過去，才成就了今天的自己。偶爾我也想起她，卻只是為了那一份記憶的美好。斗轉(zhuǎn)星移，桑田滄海，過去的終歸是回不來的，我和她已經(jīng)沒有任何瓜葛了，但我從心里愿她過得好?！?/p>

“不說她了，”皮國華把手機放回衣袋，舉起杯子站起來，“來，我們干?！?/p>

回頭，手機還在滴滴作響。（原題：《愛的過去式》，作者：何嵩齡。來自：每天讀點故事APP