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遙最后的日子：出軌，兄弟反目，去世前三天，妻子堅持要離婚

導(dǎo)語：

1992年11月17日早晨8點多，在西安第四軍醫(yī)大學(xué)西京醫(yī)院傳染科的一間病房里，作家路遙，因患肝硬化腹水病，醫(yī)治無效，離開了人世，年僅四十二歲。

病魔沒有因為路遙在文壇創(chuàng)造的燦爛和輝煌，而對他網(wǎng)開一面；命運也沒有因為路遙創(chuàng)作了《人生》、《平凡的世界》這樣偉大的作品，而格外垂青于他。

去世前三天病房中的路遙

相反，路遙在病重住院的三個多月時間里，經(jīng)歷了最親密的兄弟反目，發(fā)妻堅持要離婚這樣殘酷的事情。

本文結(jié)構(gòu)安排如下：

一、路遙病重入院前的一段日子

二、原本無比親密的兄弟倆

三、兄弟兩人鬧掰

四、夫妻漸行漸遠，路遙重病在床，被迫離婚

一、路遙病重入院前的一段日子

1992年7月份，西安已經(jīng)是很熱了，路遙正忙著裝修房子。他希望能在愛人林達和女兒路遠從北京回來之前把房子裝修好。

路遙的愛人林達是北京知青，她早就有回北京的想法了。據(jù)說這次回去，是托人在北京找好了工作，所以帶著女兒回去一趟。再從北京回到西安，就打算和路遙辦離婚手續(xù)了。

路遙和林達

其實，路遙并不想離婚，關(guān)于這件事他曾和朋友航宇說：

“......沒辦法，我曾給林達說過，咱四十來歲的人了，湊合幾十年也就沒事了，可人家不，非離不可。......”

關(guān)于裝修房子的事，路遙和航宇說：

“......不裝修不行，你不知道，林達已經(jīng)在北京聯(lián)系好了工作單位，這回她從北京回來，就要和我離婚，如果這樣，孩子連娘也沒有了，而且我又笨手笨腳，我得給孩子創(chuàng)造一個舒適的生活環(huán)境，起碼叫她心靈上能夠平衡一些。......”

路遙這么賣力、這么上心地裝修房子，可能不光是為了女兒路遠，或許也有留住愛人林達的想法。

青年時的路遙和曹谷溪

轉(zhuǎn)角沙發(fā)，估計得一千四百多塊錢；錄像機，估計得三千八百塊；低柜，可能得一千二百塊；衣柜，估計得一千塊；飯桌，可能得八百塊；椅子，得花八百塊；電淋浴器，得六百塊；煤氣灶、抽油煙機、臉盆……哎呀，裝修房子得花一萬多……

路遙一筆一筆地算著。雖然路遙從小家境貧寒，但是他并不是一個勤儉節(jié)約，會算計的人。

路遙抽“恭賀新禧”牌的香煙，這種煙那時候是很高檔的了。他的煙癮很大，抽得很頻繁，一天要抽兩三包。而且路遙很早就開始喝高端的“三合一”袋裝咖啡了，當時，許多老百姓是喝不起的。

路遙當時的月工資有一百多，這其實不算低了，茅盾文學(xué)獎的獎金也有三萬多。但是，就因為路遙花錢不算計，所以他并沒有什么積蓄。

但是這次裝修房子買家具，他都挑好的，因此，路遙欠下了不少外債。

那時候路遙的病已經(jīng)比較嚴重了，他有時渾身發(fā)冷打顫，有時又高燒不退，有時腹脹難忍，有時又腹瀉不止。

煙不離手的路遙

但是，他堅持要裝修房子，誰勸也沒用。而且，路遙信不過別人，事必躬親，裝修的所有細節(jié)，他都要親自張羅。

疾病折磨得路遙已經(jīng)體力很虛弱了，他去挑選、采買家具時，都要拄著一根拐棍，而且走一會兒，就要坐下來歇一會兒。

這時候陪在路遙身邊的是他的朋友航宇，因為，他最依賴的弟弟王天樂去安康開會了。

一天傍晚，路遙把朋友航宇叫來，對他說：

“世曄，天樂在安康開會，你給他掛個電話，看他的會快結(jié)束了沒有，如果快結(jié)束了，讓他趕快回來?！?/p>

航宇費了好大勁兒才聯(lián)系到了王天樂住的招待所，結(jié)果王天樂正好有事沒在，他的同事接的電話，說：王天樂一會兒回來了再打過去。

這時路遙沉思了一會兒，又對航宇說：

“你再給打電話時，就說我說，如果陜報組織的去三峽，就讓他去，別忙著回來?！?/p>

路遙和王天樂

當晚十點左右，航宇又給王天樂打了一個電話。

王天樂好像在電話機前等了好久，接到電話，他很著急，因為路遙的一切他最了解。于是，他對航宇說：“你告訴我哥，我再忙也會馬上趕回來?！?/p>

聽到弟弟馬上要回來了，路遙非常高興，說：“天樂回來就好了?！?/p>

其實，路遙并無要緊事，主要是他太過依賴弟弟王天樂了，再加上身體虛弱，精力不夠用，所以想讓弟弟快點回來。

王天樂對路遙也是十分掛念，然而，天公不作美。那幾天暴雨成災(zāi)，山體滑坡，交通堵塞，鐵路中斷，阻礙了天樂順利返回西安和路遙患難相處的心愿。

沒有等到弟弟，欣慰的是，分別一個月的愛人和女兒從北京回來了。

看到煥然一新的家，女兒很開心，看到女兒開心，路遙更開心。

路遙一家三口

對于愛人提出的離婚要求，路遙說想去延安休息十天，回來就跟她去辦手續(xù)。林達同意了。

于是，8月6號這天，路遙背著包去了延安。

讓人沒想到的是，剛到延安，路遙就病了，住進了延安地區(qū)人民醫(yī)院。醫(yī)院檢查出他得的是腹水感染而引起肝區(qū)疼痛。

根據(jù)路遙的病情發(fā)展，醫(yī)院建議路遙轉(zhuǎn)院。于是，在延安住了近一個月的院后，9月5號，路遙轉(zhuǎn)到了西安第四軍醫(yī)大學(xué)西京醫(yī)院。

二、原本無比親密的兄弟倆

路遙是家里的長子，王天樂是他的胞弟，排行老四。

迫于生計，路遙七歲的時候，被過繼給了自己的大伯家。因此，路遙和王天樂童年時并不是在一起長大的。

兩人的第一次接觸是1979年，路遙為創(chuàng)作《人生》尋找素材和靈感，找到了弟弟王天樂。

那時王天樂高中畢業(yè)在家教了一年書后，到了延安的一個工地上干活。

路遙和其他家庭成員合照

路遙和弟弟王天樂在延安飯店的205房間見了面，開始兩人不熟絡(luò)。吃完晚飯后，路遙對弟弟說：“你可以談一談你個人的經(jīng)歷，盡可能全面一點，如果談過戀愛也可以說?！?/p>

就這樣，兩人在205房間里住了十五天，談了很多很多。路遙從弟弟身上，找到了《人生》的靈感和素材。

兄弟倆從此，也成了知己、朋友，感情超過了普通兄弟。

后來《人生》獲獎了，路遙去北京領(lǐng)獎的路費，還是王天樂從自己煤礦的師父那里借的。

路遙為了幫弟弟找一份好工作也是跑東跑西，出了很多力。

后來，王天樂進了《延安日報》社當了記者，從此，他和路遙幾乎是形影不離了。

1982年，路遙開始全身心投入《平凡的世界》的創(chuàng)作中，王天樂則負責(zé)路遙的后勤保障工作，幾乎就是路遙的秘書兼保姆。

路遙（右一）和母親及胞弟

在《平凡的世界》第一部完成后，并沒有一炮而紅，反而受到很多非議，認為路遙的寫作方法過時了。

為此，路遙也深感委屈和彷徨。在王天樂的陪同下，路遙去了柳青的墓上，支走弟弟后，路遙哭了。以這種方式聊以慰藉后的路遙，又開始創(chuàng)作《平凡的世界》第二部了。

由此可見，偉大的作品也未必立馬就會被認可，或者說一些專家學(xué)者的意見，也未必就有多大的參考意義。

第二部完成后，路遙身體已經(jīng)不行了，吐了一口血。王天樂帶他去醫(yī)院檢查，醫(yī)生說病得已經(jīng)很嚴重了，為了延續(xù)生命，必須停止工作。

但是，路遙堅持要完成整部作品。1988年，在甘泉縣的一孔窯洞里，路遙終于完成了這部百萬字的鴻篇巨著。

路遙這六年的艱辛，不亞于曹雪芹創(chuàng)作《紅樓夢》時的“字字看來皆是血，十年辛苦不尋常”。

用王天樂的話說：路遙這六年的創(chuàng)作，所經(jīng)歷的苦難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。真正的作家真不是人當?shù)摹Ｄ欠N牛馬般的生活，不要說一般人，就是“二般人”也不要輕易去踩那個雷區(qū)。

這六年的艱辛，讓路遙蒼老了很多，看上去像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一樣，身體也垮了。

路遙

我們應(yīng)該感謝路遙，是他不惜生命的堅持，讓我們在讀《平凡的世界》時，不用忍受紅樓未完的遺憾。

我們同樣應(yīng)該感謝王天樂，如果沒有他，路遙也很難順利完成這部偉大的作品。路遙在《早晨從中午開始——獻給我的弟弟王天樂》這篇隨筆中有一段：

“......我的精神疲憊不堪，以致達到失常的程度，智力似乎像幾歲的孩子，連過馬路都得思考半天，才能決定怎樣過。全憑天樂幫助我度過了這些嚴重階段。的確，書寫完后很長一段時間，我離開他幾乎不能獨立生活， 經(jīng)常像個白癡或沒經(jīng)世面的小孩一樣緊緊跟在他后面。我看見，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比我聰明。我常常暗自噙著淚水，一再問自己，你為什么要這樣，你怎么搞成這個樣子？......”

不難看出，路遙和王天樂兄弟倆的感情是非常親密的。路遙對王天樂非常依賴，王天樂對路遙的照顧也是無微不至。

那么這樣親密的兄弟倆是怎么鬧掰的呢？

三、兄弟兩人鬧掰

路遙住院的三個多月里，陪在身邊的是他最小的弟弟王天笑，航宇也經(jīng)常在身邊。而他最依賴的弟弟王天樂卻沒有陪他走完這最后的一程。

航宇陪在路遙身邊

關(guān)于兄弟兩人鬧翻，航宇的一本書中提到了這個事。

按航宇的說法是，路遙住院期間，曾打電話讓王天樂去醫(yī)院陪他，可是王天樂雖然答應(yīng)了，卻沒馬上去。為此路遙認為王天樂覺得自己沒有利用價值了，不管他了。

后來王天樂去了一趟醫(yī)院，路遙以為天樂會多陪他幾天，王天樂卻說還要處理路遙交代的其他事務(wù)，當天就走了。這讓路遙對王天樂更加不滿。

之后王天樂很少去醫(yī)院看路遙，有一次去看他，兩人因為什么事還大吵了一架。

1991年，《平凡的世界》獲得了矛盾文學(xué)獎，可是拮據(jù)的路遙沒有去領(lǐng)獎的路費，就又讓王天樂替他籌備路費。

航宇說后來王天笑告訴他，路遙跟王天樂吵架是因為王天樂借路遙的名義，在外面借錢，破壞他的名聲，就是去領(lǐng)《平凡的世界》茅盾獎時借了5000塊，而實際路遙并沒拿到這個錢。

領(lǐng)茅盾文學(xué)獎的路遙

但是據(jù)路遙的家人說，路遙和王天樂兄弟倆是不可能因為錢的事鬧掰的。

關(guān)于兄弟倆鬧翻的事，在路遙去世八年之后，王天樂寫了一篇名為《苦難是他永恒的伴侶》的文章。

文章中王天樂說，當時他之所以沒去醫(yī)院陪路遙，是因為他在處理林達和路遙的離婚事宜。而且當時林達已經(jīng)去了北京，所以他們12歲的女兒路遠沒有人照顧。

路遙的女兒路遠

王天樂給路遠找保姆照顧她，可是她不同意，說讓王天樂每天給她燒頓飯就可以了。

而王天樂怕路遙擔心女兒，就沒把林達去北京的事告訴他。因此，路遙誤會王天樂是覺得他沒有利用價值了，把他丟在醫(yī)院不管不顧了。

而路遙這邊，王天樂也給他找了保姆照顧他，但是路遙說這個人不行，太勢力，根本不把他當人看。還好最后，弟弟王天笑去醫(yī)院照顧路遙了。

路遙和弟弟王天笑

等王天樂抽出時間去醫(yī)院看路遙時，路遙就說了一堆讓王天樂難以接受的話來挖苦他，他不想路遙生病還擔心，就賭氣離開了。

后來林達去醫(yī)院讓路遙簽離婚協(xié)議，路遙才知道王天樂是一直在照顧女兒路遠。于是讓王天笑叫王天樂過來，要跟他說話。

遺憾的是，沒等王天樂來，路遙就走了。

不管兄弟倆到底因為什么鬧翻，他倆的感情是深厚而真摯的。令人惋惜的是，在路遙最需要王天樂的這三個多月時間里，他倆沒有緣分一起度過。

四、夫妻漸行漸遠，路遙重病在床，被迫離婚

林達是北京知青，散發(fā)著文藝青年的氣質(zhì)。而那時的路遙當然也是一個妥妥的文藝青年。兩人一見如故，相互吸引，很快就墜入了愛河。

1973年，路遙進入了延大中文系學(xué)習(xí)，為了支持路遙，林達主動放棄了考試的機會，選擇了工作。

青年的路遙和林達

在路遙上學(xué)的幾年里，林達每個月省吃儉用，用三十幾元的工資資助路遙上學(xué)。這時的林達對路遙的感情很真摯，很濃烈，很無私，很偉大。

1978年1月25日，經(jīng)歷了六七年愛情馬拉松的路遙和林達，終于結(jié)婚了。他們的婚禮，是縣城文化圈的大事，很多人一起為他們祝賀。

這時，嫁給愛情的林達是幸福的。

婚后的生活也還甜蜜，沒多久，女兒路遠就出生了。

但是好景不長，路遙在西安作家協(xié)會工作，兩個人異地生活。所有的生活重擔全都落在了林達一個人身上。

要照顧年幼的女兒，又要照顧年邁多病的父母，還要工作賺錢。這繁重的生活壓力，壓得林達都快喘不過氣來了。

路遙和女兒路遠

有一次，女兒病了，林達匆忙把女兒送去醫(yī)院，又馬上趕去上班。心力交瘁的林達在上班的路上就暈倒了。

在生活上，路遙是完全幫不上忙的。路遙在花錢方面又不會算計，因此，在經(jīng)濟上，路遙不僅不能幫助林達，反而經(jīng)常欠債。

長期的兩地分居生活沖淡了兩人的感情，生活上的壓力催生了林達想要逃離的念頭，夫妻兩人漸行漸遠。

路遙一門心思投入到了文學(xué)創(chuàng)作中，沒有挽回愛情的舉動，甚至可以說是對林達有些“漠視”。這讓林達很心寒，于是產(chǎn)生了離婚的想法。

路遙手跡

在創(chuàng)作《平凡的世界》的過程中，路遙有了一次婚外戀，這個女人他的弟弟王天樂也見過。路遙還給她寫了很多情信。

這段感情僅維持了半年便不了了之了。但是后來林達知道了這件事，這才讓她下了離婚的決定。

也許是怕女兒沒有媽媽，也許是怕離婚對自己的名譽有影響，也許是舍不得妻子林達。不管什么原因，路遙對于林達提出的離婚要求，是不同意的。

在路遙病重住院的三個多月時間里，林達總共去過兩次，第一次去，她堅決而冷漠地表示要和路遙離婚，這次路遙答應(yīng)了。

林達第二次去醫(yī)院，是11月14日，她這次帶著離婚協(xié)議來的，路遙也簽了字。

就在兩人離婚后的第三天，路遙走了。

路遙

結(jié)語：

縱觀路遙的一生，幼年被過繼給大伯，家境貧寒，生活拮據(jù)，疾病纏身，兄弟反目，發(fā)妻堅持離婚，英年早逝。從這個角度看，他是非常命苦的。

可是從另外一個角度說，他擁有過愛他的妻子，又有無微不至照顧他的弟弟，最主要的是從他的筆下，創(chuàng)造出了萬古流傳的、如此偉大的作品。從這個角度看，他又是幸運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