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雨巷詩人”戴望舒與他生命中的三個女人：有緣無分，孤獨終老

著名詩人戴望舒的《雨巷》以現(xiàn)代詩的形式表現(xiàn)一副美而哀愁的江南風(fēng)情，自1927年問世以來，撐著油紙傘翩然而過的“丁香一樣愁怨的姑娘”令很多讀者沉醉。

“撐著油紙傘，獨自

彷徨在悠長、悠長

又寂寥的雨巷

我希望逢著

一個丁香一樣的

結(jié)著愁怨的姑娘

她是有

丁香一樣的顏色

丁香一樣的芬芳

丁香一樣的憂愁

在雨中哀怨

哀怨又彷徨

她彷徨在這寂寥的雨巷

撐著油紙傘

像我一樣

像我一樣地

默默行著

冷漠、凄清，又惆悵

她靜默地走近

走近，又投出

太息一般的眼光

她飄過

像夢一般的

像夢一般的凄婉迷茫——”

《雨巷》這首戴望舒的成名作，意象與韻律皆為上乘，因此成為我國現(xiàn)代詩中的經(jīng)典佳作，著名作家葉圣陶盛贊其“開辟了新詩音節(jié)的新紀(jì)元”。

寫《雨巷》這一年，戴望舒22歲，遇到了18歲的施絳年，這是他一生坎坷感情的開始。

戴望舒將自己對于施絳年的愛戀寫在詩里“火一樣的，十八歲的心，那里是盛著天青色的愛情的”、“在這里，親愛的，在這里，這沉哀的，這絳色的沉哀”。

寫《雨巷》的同年，戴望舒出版了他人生中第一部詩集《我底記憶》，扉頁上寫著法文“A Jeanne”(給“絳年”），可見他對施絳年深深的愛慕。

但是，施絳年后來給戴望舒造成了難以彌合的感情傷害。

戴望舒可能將所有的才華都拋諸于詩作中了，在現(xiàn)實中的感情生活極為坎坷。終其一生，他與生命中的三位“丁香姑娘”，都是有緣無份，令人唏噓！

一、初戀，好友施蟄存的妹妹施絳年

施蟄存是戴望舒的至友，戴望舒因此也結(jié)識了施蟄存的妹妹施絳年。剛認識時，施絳年還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，她比戴望舒小5歲，青春活潑，跳躍的身影慢慢讓戴望舒陷入單戀中，一往情深。

戴望舒身材高大、內(nèi)心深沉細膩，好友徐遲形容他“望舒的神態(tài)十分儒雅，語言音節(jié)清脆，像一條透明的小溪”，戴望舒的朋友們對于他的才華推崇備至。

但是對于異性而言，尤其是一位青春活潑的少女，戴望舒面孔黝黑有麻點，令施絳年不悅，而他敏感的性格也令少女敬而遠之。面對戴望舒的追求，施絳年保持沉默。

而戴望舒卻認為這種沉默是少女的羞澀，仍然緊追不舍。直到施絳年明言拒絕后，他才明白了對方的心意。戴望舒最后一次約施絳年見面，說要跳樓殉情，讓女方又害怕又感動，終于勉強接受了戴望舒的追求，二人于1931年9月舉行了訂婚儀式。

對施絳年的愛戀，戴望舒經(jīng)歷著祈盼、失戀的痛苦和甜蜜的心路歷程，他把這些情緒都付諸于筆端，成了一首首雋永的詩歌。

如《雨巷》，《我底如《山行》、《十四行》、《回了心兒吧》、《夜是》、《路上的小語》、《林下的小語》。經(jīng)過一段時間后，施絳年婉言拒絕了詩人的愛情。戴望舒失戀后終日痛苦不堪，不可自拔，他寫下了《印象》、《到我這兒來》、《單戀者》則是失戀的苦澀。

后來施絳年被他的真誠所感動，勉強接受了他的感情。1931年9月，戴望舒和施絳年舉行訂婚儀式。訂婚后的戴望舒終于能夠在“小病”后品嘗到愛情的芬芳。他寫下了《村里的姑娘》、《三頂禮》、《二月》、《野宴》、《我的戀人》、《款步》（一）、《小病》等作品，充滿喜悅，同時也略帶苦澀。

不過雖然已經(jīng)與施絳年訂婚，施家卻提出條件，要戴望舒國外留學(xué)取得文憑、有一份穩(wěn)定的工作，才能與他正式結(jié)婚，戴望舒慨然應(yīng)允。

在戴望舒留學(xué)期間，施絳年移情別戀，與一個冰箱推銷員開展戀情，戴望舒留學(xué)中途回國得知真相，憤然地打了施絳年一個耳光，也打散了他的第一段刻骨銘心的戀情。

在他的心里，可能問了自己很多遍“我哪點不及那個冰箱推銷員？”

這段失敗的戀情，在戴望舒心里留下了深深的創(chuàng)傷，改變了戴望舒的婚戀觀，甚至在他心靈深處留下女人不可信的心理障礙。

另外，戴望舒感情不順時就以“自殺”威脅女方，他在第二段感情不順時繼續(xù)沿用了這個方法，也給戴望舒以后的感情生活蒙上陰影。

二、第一任妻子，穆時英的妹妹穆麗娟

1934年，戴望舒從法國留學(xué)回來后，眼見八年的愛人移情別戀，怒不可遏，以一巴掌結(jié)束兩人戀情，陷入失戀的極端痛苦中，而他的好友們見之不忍。

其中以穆時英最為積極，穆時英是朋友中對望舒最為欽佩的一個，他經(jīng)常把戴望舒稱做Pierrot(先鋒)，而且在1933年2月出版的小說集《公墓》的自序里特地寫了這樣一句：“我要把這本書獻給遠在海外笑嘻嘻的Pierrot，先鋒。”他跟戴望舒說：“施蜇存的妹妹（戴望舒初戀）有什么了不起，我的妹妹比她漂亮十倍，我介紹給你認識?！睉?yīng)該說，穆時英對兄弟真的是肝膽相照了。

但是，戴望舒后來對于穆時英，卻顯得非?！盁o情無義”，其中固然有彼此迥然不同的立場、傾向，但也顯示了穆時英在人情世故上的固執(zhí)冷漠和不近人情。

穆時英的妹妹穆麗娟生于1917年，比戴望舒小13歲，上面有兩個哥哥，一個弟弟，她是家中唯一的女孩子，備受寵愛，父親穆景庭早年經(jīng)商，后期改行金融業(yè)，家境富裕，母親是家庭主婦，溫柔賢惠，在這樣的家庭氛圍中長大的穆麗娟從小衣食無憂，性格活潑開朗。

經(jīng)哥哥介紹，穆麗娟跟戴望舒相識，兩人很快就確認了戀愛關(guān)系。

1935年冬天，戴望舒和穆麗娟訂婚，1935年5月穆麗娟的父親因腦溢血去世。按理不宜結(jié)婚，戴望舒害怕婚姻有變，婚禮如常進行，可見與施絳年的婚變給他的心靈創(chuàng)傷有多深！

二人于1936年6月在上海新亞飯店舉行隆重的婚禮，婚后生活一度相當(dāng)和諧美好，育有一女。

然而戴望舒與穆麗娟度過了一段溫馨甜蜜的婚姻生活后，望舒心中的《寂寞》油然而生：我今不復(fù)到園中去，寂寞已如我一般高。

隨著時間流逝，戴望舒的工作越發(fā)繁忙，他專心處理著自己的的事，很少與妻子交流，妻子穆麗娟在他的生活中似乎變得可有可無。穆麗娟曾說：“我們從來不吵架，很少談?wù)?，他是他，我是我。我們誰也不管誰干什么，他什么時候出去，回來，我都不管，我出去，他也不管。”

夫妻之間這種奇特的狀態(tài)令雙方間的裂痕越來越大，穆麗娟越來越無法無法忍受，她認為戴望舒對自己的冷淡是因為心里還想念著初戀施絳年，她曾說戴望舒“對我沒什么感情，他的感情給施絳年了”。

她為自己在戴望舒心目中的位置而憤怒，而后來穆時英和穆麗娟母親的去世則將他們的關(guān)系直接推向無可挽回的破裂。穆麗娟下定決心與戴望舒一刀兩斷。

1940年，穆時英在上海被特務(wù)刺殺身亡，這件事被戴望舒隱瞞了下來，同年，穆母因為穆時英去世悲傷過度而病逝，這件事也被戴望舒給隱瞞了下來。有一天，穆麗娟穿著一身紅衣與朋友見面，被友人嘲笑：“母親去世了還穿紅衣?！边@個時候穆麗娟才知道母親去世的消息，她為戴望舒對自己一再的隱瞞而憤怒和無法忍受，她將身上值錢的東西拿到典當(dāng)行典當(dāng)，買了一張前往香港的火車票，帶著女兒回到上海，她要求與戴望舒離婚。

這這件事上，戴望舒確實非常對不住好友穆時英一家。

戴望舒后來寫信給穆麗娟，拒絕離婚“因此我用死來解決我們間的問題。它和離婚一樣，使你得到解放?！贝魍嬲娴姆硕尽６仪闆r非常嚴重，但最后還是被朋友救了。穆麗娟并未回心轉(zhuǎn)意，她的態(tài)度異常堅決：“一旦決定了，我就不改變”；“今天我將堅持自己的主張，我一定要離婚?！?/p>

戴望舒苦苦哀求，穆麗娟始終不予理睬。最終二人離婚，各自尋找自己的幸福。戴望舒的第二段感情慘淡收場。

三、第二任妻子楊靜，移情別戀愛別人

戴望舒后來結(jié)識了同事楊靜，楊靜比他小21歲，嬌小美麗，熱情活潑，兩人朝夕相處，情愫頓生，于是結(jié)了婚。

二人婚后的生活一度是比較和諧安定的，與戴望舒與穆麗娟初期的婚姻生活類似。1944、1945年兩個孩子相繼誕生，給災(zāi)難的歲月的這對夫妻無比的慰藉。

這個時期的戴望舒心情是比較愉悅的，他于1944年6月《贈內(nèi)》一詩即是詩人對自己中年婚戀生活的幸福吟詠：

空白的詩帖，幸福的年歲；

因為我苦澀的詩節(jié)，只為災(zāi)難樹里程碑。

即使清麗的詞華

也會消失它的光鮮，恰如你鬢邊憔悴的花

映著明媚的朱顏。

不如寂寂地過一世，受著你光彩的熏沐，一旦為后人說起時，但叫人說往昔某人最幸福。

經(jīng)歷前兩段失敗的感情，人到中年的戴望舒期望家庭生活和睦、安寧，然而命運似乎不給他這個機會。

好景不長，由于二人性格、年齡等方面的懸殊，加之結(jié)婚倉促，彼此對對方并沒有深刻了解，婚姻最終也出現(xiàn)危機。

1948年末，楊靜愛上了住在同一幢房子里的一位蔡姓青年，向戴提出離婚，戴望舒做了種種努力都未能奏效，二人最終離婚 。

由于蔡姓青年的老婆不同意離婚，楊靜之后也沒能與他結(jié)為連理。晚年的楊靜回憶說：“那時候自己年齡太小，對戴望舒了解不多，也沒有想到要好好了解他，現(xiàn)在看來，可以說是一件憾事?！?/p>

其實如果楊靜給自己和戴望舒一個機會，二人之后的人生可能會完全不同。

戴望舒在香港淪陷期間，日本侵略者以宣傳抗日的罪名逮捕他。他在獄中受盡折磨，幸好有朋友保釋他出獄。不過本來體格強健的他變得十分虛弱，原有的哮喘病也更加嚴重了。

戴望舒晚年哮喘病越發(fā)嚴重，他自己打麻黃素針，在家治療。1950年2月28日上午，他照例自己打麻黃素針，為了能早點治好，他加大劑量，注射后不久，心臟跳動劇烈，撲在床上就昏迷過去，等送到醫(yī)院，已經(jīng)停止了呼吸，享年45歲。一代詩人就此離開了人世。

戴望舒在抗戰(zhàn)即將勝利時，表達了對未來的希望和憧憬，他在詩集《災(zāi)難的歲月》壓卷之作《偶成》中，這樣寫道：

如果生命的春天重到，古舊的凝冰都嘩嘩地解凍，那時我會再看見燦爛的微笑，再聽見明朗的呼喚——這些迢遙的夢。這些好東西都決不會消失，因為一切好東西都永遠存在，它們只是像冰一樣凝結(jié)，而有一天會像花一樣重開。

戴望舒詩選 人民文學(xué)出版社 戴望舒 著 中國文學(xué)名著讀物 京東 查看 已下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