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情小說《不愿悄悄喜歡你》為什么能撩到常年單身的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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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失敗的生日禮物

他摸摸俏俏的頭發(fā),道:“我都不知道家在哪里,你怎么帶我回去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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俏俏揚起臉,眼睛里如有繁花盛開。她道:“我有家啊,我把我的家分給你,我們就是一家人了!”

按照國內的時間算,陸驍?shù)诌_墨爾本時剛好是除夕夜。來接他的司機是陸然何的心腹,五十歲出頭,衣著整潔,鬢角處有些許白發(fā)。他從不直呼陸驍?shù)拿郑膊粫兴吧贍敗?,只禮貌地以“您”字相稱。

車子駛進一座帶有小庭院的獨棟別墅,門口應景地掛著小燈籠,映出一片嫣紅的顏色。

客廳里燈火通明,陸然何坐在布藝沙發(fā)上喝茶。她穿了一件水墨渲染似的白色旗袍,搭配羊絨質地的暗紋披肩,襯得身量婀娜,沒有任何歲月的痕跡。

陸霓坐在對面,見陸驍走進來,不冷不熱地打著招呼:“等你好半天,菜都要涼了?!?/p>

陸驍將行李箱遞給菲傭,道:“天氣不好,航班延誤,讓你們久等了?!?/p>

陸然何擱下茶杯站起身:“開飯吧?!?/p>

偌大的餐桌旁只坐了三個人,顯得空空蕩蕩,沒人說話,咀嚼聲就變得格外明顯。

陸霓端起酒杯晃了晃,對陸驍?shù)溃骸叭IT讀書的事情你準備得怎么樣了?今年春天,有個研究生選拔,你可以……”

“我不會去的?!标戲斞氏伦炖锏氖澄?,刀叉擱在桌子上,“噌”的一聲,他的語速很慢,但是態(tài)度無比堅定,“我跟導師溝通過,準備參加碩博連讀的選拔,然后申請CSC資助,讀博期間出國交換訪學,回國后應該就可以留校執(zhí)教了。”

陸霓愣了愣,下意識地向陸然何看去。

陸然何停下手中的動作,細瓷似的皮膚在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。她道:“你是來和我商量的,還是來通知我的?”

好耳熟的問題……

陸驍有點想笑,他毫不閃躲地迎上陸然何的目光,道:“是通知,不是商量,我已經(jīng)做好了決定。不會去讀MIT,更不會變換專業(yè),留在學校,蹲在研究所里畫一輩子圖紙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,我喜歡那種生活?!?/p>

這樣的話無異于挑釁,陸然何狠狠地拍了下桌子,杯盞都跟著跳了起來:“你這是在跟誰說話?你以為自己翅膀硬了,可以飛了,是嗎?我告訴你,你還差得遠呢!考個狀元就了不起了?保送個研究生就能上天?可真夠沒出息的!”

“狀元和保送雖然沒有多了不起,但那是我憑本事得來的,”陸驍一步不讓,靜靜地看著陸然何道,“不能算沒出息。按照我喜歡的方式去規(guī)劃我自己的人生,是理所當然。相對的,您不問緣由地橫加干涉,是一種唐突?!?/p>

“唐突?我一心幫你鋪路,為你考慮,反倒成了罪過?”陸然何氣得發(fā)抖,聲音也不再是往日輕輕柔柔的調調,她深吸一口道,“你當初玩那一手攻心計,厚著臉皮硬擠進陸家大門,冠上這個姓氏,為了什么?不就是惦記著陸家的財力和背景,謀劃著分一杯羹!現(xiàn)在我把這些東西整理妥當,干干凈凈地擺在你面前,你倒端起架子來了!”

陸然何身量單薄,盛怒之下站都站不穩(wěn),陸霓連忙扶住她,想說話,卻又不敢,一雙眼睛轉來轉去。

“原來,在你眼里我是這樣的人?!标戲敶瓜卵劬?,淡淡地笑了一下,“我厚著臉皮硬擠進陸家大門,不是為了財力、背景,更沒想過分一杯羹,只是想知道有家有媽媽是什么樣的感覺。從記事起就沒人抱過我,看著別人家的孩子有人疼,我很羨慕,所以才一門心思地想找到你?!?/p>

陸然何噎了一下,進退不得地僵在那里。

陸霓審度著當下形勢,意有所指道:“姑姑,您別生氣,陸驍一向孝順,怎么會違背您的心意。一定是有人在他耳邊亂吹風,讓他迷了心竅,我會勸他……”

“這是我自己做出的決定,”陸驍知道路陸霓有意把話題往俏俏身上引,截下話頭,站起身,正視著那兩個人,“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。不是一時興起,更不是鬼迷心竅,而是慎重思考后做出的決定。您能支持的話,我很感謝;執(zhí)意反對,也是您的自由。不過我并不打算因為您反對就做出讓步或妥協(xié),畢竟,這是我的人生。”

“這話說得可真硬氣!希望你的骨頭也能和你的語氣一樣硬!”陸然何只覺心口一片冰涼,帶著盛怒過后的恨意,她抬手指著門口,“我給你兩個選擇,要么老老實實地去讀MIT商學院,考個上得了臺面的學位回來,按照我給你鋪好的路走下去,做一輩子人上人。要么帶著你的傲氣和硬骨頭滾出我的家,回到那條破舊的老街上去翻垃圾桶!你自己選!”

陸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瞳仁的顏色很暗。他轉身朝門口走去,邁步的瞬間高腳杯擦著他的耳朵飛過,掉在地上,摔得粉碎。

這是陸然何怒到極處的表現(xiàn),畢竟是有身份的人,做不出太狼狽的舉動,摔杯子砸碗已是極限。

陸驍腳下一頓,踩著散了一地的碎玻璃又走了回來,從口袋里掏出一堆東西擱在桌面上:“車鑰匙、房子鑰匙以及信用卡都在這里了。既然滾就滾得干凈一些,免得再讓您誤會,我是圖財?!?/p>

氣氛僵滯,客廳里針落可聞。

陸然何硬邦邦地站在那里,整個人憋得像是要爆炸一樣,咬緊牙根字字清晰:“陸驍,你不要后悔!”

陸驍沒有出聲,也沒再看她,徑自走了出去。

余笙接到陸驍打來的電話時是大年初一的晚上,他癱在沙發(fā)上指揮俏俏給他削蘋果,被白太后兜頭抽了一巴掌,斥他沒個當哥哥的樣子。

“陸驍”兩個字在手機屏幕上亮起,他都懷疑這貨撥錯號碼了。他抄起一支煙走到陽臺上,擦亮打火機的瞬間電話那頭傳來陸驍?shù)穆曇簟?/p>

“說話方便嗎?”

嘖,一把煙熏嗓,啞得沒法聽。

余笙吐出一口煙霧,道:“出什么事兒了?”

“不算出事兒吧,跟家里吵了一架?!标戲?shù)溃叭酉路孔予€匙、車鑰匙以及所有信用卡跑出來了?!?/p>

余笙偷偷地把煙灰磕進太后種的盆栽里:“大過年的被掃地出門,學神,你混得著實有點慘啊。回國了嗎?要不要我跳窗出去陪你喝一杯?我還在王朝存了一瓶好酒呢,你可不能不認賬!”

“那頭非逼著我去讀MIT,左右完我的事業(yè),下一步就會去左右我的婚姻,這個頭一開,我就徹底被動了?!标戲斪詣悠帘斡囿夏切┏糌毜膹U話,只管挑他想說的說,“立規(guī)矩要趁早,不能等到得寸進尺的毛病養(yǎng)成了,再去捍衛(wèi)自己的合法權益。”

余笙“嘖”了一聲:“說到底還是為了俏俏吧。以陸女王的眼光是不可能看上我妹妹的,提前把面子、里子都撕破,陸女王大部分怒火值都在你身上,俏俏不在陸女王的主攻范圍之內,會好受很多?!?/p>

陸驍笑了笑,道:“能想透這一層,還不算太笨?!?/p>

“小爺我聰明著呢!”余笙趴在欄桿上仰臉望天,沉默半晌,道,“為什么不去直接告訴俏俏?跟未來的大舅子說這些有什么用?我又沒辦法幫你轉達?!?/p>

“這是我的事,我應該做的,”陸驍?shù)溃八恍枰?。我說過要保護她,那不是一句空話,我一定會做到?!?/p>

“別以為你說幾句漂亮話,我就會感動,然后上趕著把妹妹交給你?!庇囿贤蝗徽?,煙尾夾在指間,浮起淡淡的煙霧,他看著映在玻璃窗上的模糊人影,慢慢地道,“雖然俏俏的雙親都不在身邊,甚至沒辦法送她出嫁,但這不代表她身后沒有人,我還在呢。我捧在手心里寵大的妹妹,可不是讓你家人欺負的。想從我手里把俏俏帶走,就先把爛攤子處理干凈,否則我絕對不會把人交給你?!?/p>

說完,余笙徑自掛了電話。

陸驍坐在車里握著手機連連苦笑,他就知道余笙不好對付,才會提前來打預防針,可余笙到底洞穿了他的想法,寸步不讓地敲打了回來。

司機等得有些不耐煩,問陸驍:“先生你到底要去哪兒?”

陸驍遠遠看了一眼余家亮著燈光的窗口,道:“金譽園?!?/p>

他還有些東西在那里,總得收拾干凈了再走。

余笙掛了電話徑自回了房間,沒注意到角落里還站著一個人。

俏俏手上拿著一個削好的蘋果,她原本準備偷偷從背后靠近嚇余笙一跳的,可是聽到的內容卻讓她忘記了所有動作。

白太后和余建國熬不得夜,晚上十點不到就早早睡下。臨睡前白湘寧習慣性地到俏俏房里轉了一圈,提醒她蓋好被子,別著涼。俏俏捧著本英文詩集坐在床上,笑瞇瞇地乖巧應下。

余笙要打游戲,睡得比較晚,但最晚也不會超過凌晨兩點。

俏俏看著小鬧鐘上的時間,心想,沒關系,我可以慢慢等。

凌晨一點半,余笙踩著拖鞋去上了個廁所,洞開的房門里傳來大型網(wǎng)游的背景音樂聲。

俏俏抿起嘴唇,心跳在漸漸加快。

凌晨兩點半,家里徹底安靜下來,叔叔嬸嬸早就睡得沉了,余笙似乎也關掉了游戲。

俏俏沒著急,繼續(xù)等著。

凌晨三點,她躡手躡腳地從房間里溜出去,趴在余笙的臥室門上聽了一會兒,里頭一片安靜,看樣子,余笙也已經(jīng)睡下。

就是現(xiàn)在。

俏俏一手拎著自己的鹿皮靴子一手拉開防盜門,做賊似的捋著門邊滑了出去。她一口氣跑到樓下,直到雙腳踩上厚實的積雪,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沒穿鞋。她連忙把靴子套好,匆匆掃碼解鎖了一輛共享單車,然后沿著記憶里的路線朝金譽園沖了過去。

凌晨三點,街上沒什么人,只有路燈徹夜通明。

夜風很冷,俏俏被凍紅了臉,眼睛卻是亮的。仿佛有滾燙的東西在胸腔里翻涌,來來回回,印刻成一個值得她用一生去守護的名字——

陸驍,陸驍。

謝謝你給了我這樣多的保護。

謝謝你在我還不懂事的時候,就已經(jīng)開始為兩個人的未來考慮。

謝謝你接受了我的喜歡并加倍回贈給我。

我會跟你一樣努力,努力把我的一輩子和你的一輩子合并起來,變成我們的一輩子。

金譽園別墅門口的腳墊下有一枚備用鑰匙,他自己放進去的,以備不時之需,沒想到卻在無家可歸時幫了個大忙。

市區(qū)推行禁燃令,空氣里沒有多少爆竹的味道,可一路看去滿眼喜慶的紅,還是提醒著他這是個闔家團圓的時刻,將他的孤獨襯得分外明顯。

陸驍在等待水開準備泡面的間隙里,自嘲地笑了笑,心道,真是越活越回去,還自憐上了,多大出息!

門鈴被大力摁響時,陸驍還以為自己出現(xiàn)幻覺了,他忙著往泡面碗里兌調料,沒有理會。

緊接著是第二聲,第三聲,“叮叮咚咚”的聲音徹底割裂了夜晚的寂靜。

陸驍只當是鄰居碰上了麻煩來尋求幫助,連可視對講機都沒看一眼,直接敞開了門。

大門洞開時陸驍手上還拿著從泡面碗里摳出來的塑料叉子,連日來的奔波讓他顯得十分疲憊,整個人像是裹在一團霧氣里,寂涼落寞。

俏俏一眼看見這樣的陸驍,眼淚瞬間便砸了下來,一頭撲進他懷里,眼淚和鼻涕混在一起,一股腦地往他的織紋毛衣上蹭。

年少時的際遇太過坎坷,以至于陸驍很少有被震驚到的時候。當俏俏裹著一團寒氣撲進他懷里時,不得不承認,他確實驚呆了。

俏俏踮高了腳環(huán)抱住陸驍?shù)牟弊?,微濕的氣息吐在他頸側,以一種充滿憐惜與柔軟的語調呢喃著他的名字:“陸驍,陸驍……”

她說:“你跟余笙通電話時我恰巧聽到,你怎么可以這么好,好得都想把你藏起來,不給任何人看見?!?/p>

陸驍被她孩子氣的話逗笑了,他一手攬住俏俏的腰把人抱起來,一手推上房門,啞著嗓子道:“讓我好好抱抱?!?/p>

俏俏被他揉在聲音里的疲憊感狠狠捏疼了心臟,她更加用力地回抱住陸驍,兩個人如同新生的嬰兒般在寂靜的夜色里安靜依靠。

俏俏枕著陸驍?shù)男乜趽P起臉,看著他英挺的下頜弧線,小聲道:“如果我不來,你就打算一個人過年嗎?”

陸驍用下巴蹭了蹭俏俏的鼻子,道:“其實也沒什么,我小時候經(jīng)常一個人過年。有一次實在太無聊,我買了兩千多塊錢的煙火,獨自在廣場上放了一整夜。巡邏的保安以為我有什么不好的傾向,躲在角落里盯了我一宿。”

俏俏心疼得無以復加,伸手捧著陸驍?shù)哪槪溃骸耙荒阋蚕裎乙粯涌抟槐亲影桑赐纯炜斓乜抟粓?,然后把那些不開心的事全都忘掉,以后我會加倍對你好!”

陸驍順勢在俏俏手心里蹭了下,道:“受了委屈的人才會想哭,我并不覺得自己有多委屈,更何況老爺天已經(jīng)把你賜給了我,這份補償已經(jīng)足夠了。”

“我算什么補償!”俏俏眼睛里又涌出淚水,她隔著蒙蒙水霧看著陸驍,“明明你才是我的奇跡,是我這輩子收獲的最大的幸運。”

屋子里暖氣開得很足,俏俏脫外套時看見一個泡面叉子掉在地上,忍不住道:“大過年的,你就吃泡面?”

陸驍摸摸鼻子:“太晚了,訂不到外賣?!?/p>

俏俏鼓足了勇氣準備給陸學神普及一下泡面的多種危害,眼神一歪,看見茶幾上多了個煙灰缸,里頭有著好幾個煙蒂。

她氣鼓鼓地伸出手:“拿來。”

陸驍愣了愣:“什么?”

俏俏沒出聲,沖煙灰缸的方向抬了抬下巴。

陸驍失笑,從茶幾下的隔斷里拿出一個金屬煙盒遞了過去。俏俏接過看了看,依舊平伸著手臂。陸驍無奈,只得又遞過去一個帶有盾徽的黑色打火機。

陸驍想了想,替自己解釋了一句:“我煙癮不大,累的時候才會抽一支提提神?!?/p>

俏俏抿著嘴唇,半是撒嬌半是哀求地看著他:“戒了吧,行不行?”

陸驍繳了械,立誓保證一定戒煙。俏俏終于滿意,卷起袖子,道:“看在你表現(xiàn)良好的份上,我弄點夜宵給你。”

陸驍家的冰箱是一如既往的空,俏俏翻了半天,找出來一小包速凍餛飩和一點面條,道:“餛飩面吃嗎?沒有火腿和香菇,我只能做個簡易版的。”

陸驍連忙點頭:“吃,你做的,我什么都吃?!?/p>

俏俏背過身去拆速凍餛飩的外包裝,心里卻暗暗唾棄自己真是好哄,陸驍點一下頭,順嘴說一句話,她就開心得像是要飛起來似的。

暖洋洋的面滑進胃里,陸驍才想起來,他已經(jīng)好幾天沒好好吃一頓飯了。

俏俏怕陸驍吃不飽,把所有的食材都放進了一個碗里,端到陸驍面前,連口面湯都沒給自己留。眼看著陸驍大口大口吃得香甜,俏俏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。

她有點饞了,想搶……

陸驍用筷子夾起一個餛飩遞到俏俏嘴邊:“餓不餓?分你一個?!?/p>

用同一雙筷子啊……

俏俏臉上一紅,在思維跑偏到更可怕的地方之前,一口將餛飩吞了下去,還故意在筷子上輕輕一咬,圓圓的黑眼睛里盛滿了笑意。

她一笑,陸驍也跟著笑了,又夾了一個餛飩喂過去。

最終的結果是,俏俏吃餛飩陸驍吃面,一大碗餛飩面連湯都沒剩下。酒足飯飽,布谷鐘咕咕作響,已經(jīng)五點了。

俏俏戀戀不舍:“我該回去了。”

陸驍跟著站起身,想說我送你,猛地想起來,他已經(jīng)把所有的車鑰匙都留給了陸然何。

看見陸驍動作一僵,俏俏隱約猜出了其中原委,連忙道:“你坐了那么久飛機一定累了,早點休息,我可以自己回去。”

陸驍說了句“等一下”,轉身進了地下室,十分鐘后搬出來一輛他高中時騎過的單車。他拍了拍后座,道:“走吧,送你回家?!?/p>

騎到俏俏家的小區(qū)門口時,剛好六點。

俏俏怕被家里人看見,沒讓陸驍送到單元門那里,她跳下單車后座,道:“太冷了,回家后記得煮點姜絲可樂,別感冒?!?/p>

陸驍抬手看了眼腕表,說“你等一下”,不等俏俏追問就騎著車子沖了出去,再回來時手上提著一袋小籠包和四杯豆?jié){。

他道:“老人醒得早,這會兒沒準已經(jīng)起了。你帶著早點回去,萬一撞上,也有理由可說。”

俏俏感慨于陸驍?shù)男募?,目光變得更加溫柔?/p>

陸驍摸摸她的頭發(fā),低聲道:“別擔心,即便離了家的庇佑,我依舊是無所不能的陸學神?!?/p>

左右瞧瞧四下無人,俏俏踮起腳飛快地用嘴唇碰了碰陸驍?shù)亩?,道:“我當然不擔心,因為你是我心中最厲害的英雄?!?/p>

俏俏的身影不見了,陸驍單腳著地撐著車,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。

那頭很快就接了電話,熱熱鬧鬧地開著玩笑:“大年初二祭財神,我這彩頭更好,迎來個學神!”

陸驍笑道:“林師兄別拿我尋開心了,我遇上點麻煩,可能得請你幫忙?!?/p>

“客氣了不是?!绷謳熜致曇舸己?,“我這小工作室能活到現(xiàn)在,你的那筆投資可是幫了大忙。還有,上一次方案公司欺負我計算不過關,拿住這點可勁兒刁難我,要不是你連夜趕來撐場子,我得被他們氣死。這么多年感情,客氣啥!”

陸驍突然心口一熱,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焦慮突然就散了下去。

是啊,生活還是充滿希望的。他是俏俏眼里無所不能的陸學神,怎么會被輕易打倒。

陸驍大概是神算子投胎,俏俏一進門就跟剛剛起床的余建國同志撞了個正著。余建國嚇了一跳,疑惑道:“大清早的,你干什么去了?”

俏俏揚了揚手里的袋子,扯謊道:“突然想吃對街早點鋪賣的小籠包,就去買了一點?!?/p>

余建國把袋子接過來,嗔了一句:“你這孩子,想吃什么跟我說不就得了,何必頂著老北風往外跑,凍得鼻子都紅了?!?/p>

余建國這邊親戚不多,白湘寧那邊卻是大家庭,各色聚會和拜年活動一直排到了正月十五。俏俏抽不出時間跟陸驍見面,只能變著法兒地用微信閑聊,她特意搜了一大堆好玩的表情包,希望陸驍看了能開心一點。

好不容易把各家親戚都走遍,俏俏覺得自己腿都腫了,白太后突然發(fā)現(xiàn)家里沐浴露所剩不多,又提議去逛超市。余笙聞言直接躥回臥室反鎖了房門,砸都砸不開,俏俏退無可退,只能硬著頭皮跟上。

路況不太好,白太后沒開車,臨出門前,余建國怕老伴凍著,硬逼著她裹上了一件年代感十足的棉大衣。白太后十分不滿意,嘟囔著“這什么衣服啊又胖又老”,余建國笑瞇瞇地哄她“不老不老,你永遠是小仙女”,俏俏吐了吐舌頭,說“真是受不了你們兩個”。

俏俏和白太后拎著購物袋從超市里出來,要經(jīng)過一個露天停車場,然后繞到對街去乘公交車。雪天路滑,白太后險些摔倒,在白色起亞的車頭撐了一下,掛在手腕上的公交卡套的金屬搭扣順勢蹭了過去,在車頭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劃痕。

起亞的車主就在附近,是個個子不高、身材精瘦的眼鏡男。他快步走過來,看了一眼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劃痕,氣沖沖地道:“瞪著倆大眼珠子往人車頭上蹭,你們兩個屬對兒蝦的吧?”

白太后皺了皺眉毛,說話時語氣不急不慢:“劃了你的車是我不對,該賠的錢我一分都不會少拿,但你張嘴罵人的事兒就得另算了?!?/p>

“罵人?”車主眼珠子一瞪,“我罵你爹還是罵你媽了?老太太你別跟我這兒倚老賣老,你們這號人我見得多了。窮得叮當亂響的屁民,活著都屬于浪費霧霾!還賠錢!你拿什么賠我?公交卡里那三毛錢的余額?”

俏俏實在聽不下去:“你說話怎么那么難聽??!”

“別跟他吵,跌份兒?!卑滋笳Z氣平靜,“報警吧,讓警察來處理?!?/p>

聽到“報警”兩個字,那男人的眉毛又立了起來,抬手就要來搶白太后的手機,突然,身后傳來一聲鳴笛,三個人都被嚇了一跳,轉過身就看見一輛純黑的奔馳GLE。

車門打開,走下來一道頎長的身影,海軍藍的雙排扣大衣搭配菱紋針織衫,休閑長褲下是一雙系帶皮鞋。臉上戴著墨鏡,右耳上墜著一枚光芒璀璨的黑曜石,玉樹臨風地站在那里,生生把停車場變成了T臺秀場。

俏俏無比驚訝地喊了一聲:“陸驍?”

陸驍摘下墨鏡極自然地接過白太后手里的購物袋,開口叫出稱謂時,俏俏驚得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飛出來——

“媽,不是說好了我過來接你們嘛,怎么自己拎著東西出來了,多沉?!?/p>

陸驍出眾的相貌和雪亮的奔馳車標氣場十足,生生讓起亞車主的話音斷在了嗓子眼里。

俏俏一臉“學神瘋了”的表情,白太后卻格外氣定神閑,指了指起亞汽車的車頭:“我不小心劃了人家的車,正在談賠償呢?!?/p>

陸驍探頭看了一眼,笑了,道:“沒事兒。你們上車吧,外頭冷,剩下的我來談?!?/p>

俏俏和白太后并肩坐在奔馳車后座上,看見陸驍?shù)f了兩句,然后從錢夾里抽出幾張紙幣,遞到起亞車主手里。

起亞車主罵罵咧咧地一把奪過錢,沾著口水來回數(shù)了好幾遍,突然抬手指住陸驍?shù)谋羌?,嚷嚷:“別以為開個好車就牛了!老子出來混社會的時候,你還在家吃奶……”

陸驍用一張名片隔開起亞車主那只到處亂指的手,微瞇著眼睛,冷淡道:“禮貌不懂,法律也不懂嗎?知道什么叫侮辱罪嗎?《刑法》第二百四十六條規(guī)定,犯侮辱罪的,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、管制或者剝奪政治權利。名片上是本地最貴的律師,你可以去問問他,你剛剛的行為夠判幾年?!?/p>

說完,陸驍沒再理他,打開車門上了車。

“謝謝你了?!卑滋笸ㄟ^后視鏡跟陸驍對上視線,“要不是你,我們兩個沒準真會被他纏住。”

“舉手之勞,您別放在心上?!标戲斂戳搜酆笠曠R,見俏俏把整張臉都貼在了車窗玻璃上,看都不敢看他,笑道,“您這是要去哪兒?我送您過去?!?/p>

白太后還惦記著讓陸驍給俏俏補課的事兒,硬留他在家里吃了頓晚飯。

飯桌上,俏俏添油加醋地把陸驍英雄救倆大美女的舉動描述了一遍。說到陸驍上來就管白太后叫“媽”,余笙一口飯直接嗆進氣管,咳得昏天暗地。

飯后收拾餐桌時,余笙低聲對俏俏道:“陸驍這聲媽算得上是蓄謀已久了吧。”

俏俏噌地紅了臉,輕輕踢了余笙一腳。

吃水果時,陸驍剛從余建國精心裝扮的果盤里拿起一瓣橙子,俏俏就捧著物理練習冊蹭了過來,裝模作樣地道:“陸驍哥,我有幾道題不會,你能給我講講嗎?”

余笙咬著蘋果涼涼地道:“天底下就陸驍一個狀元嗎?我也是啊,怎么不見你上趕著來問我?”

俏俏瞪了他一眼:“你講題講得太糙,我聽不懂!”

余笙還要開口,被白太后點著腦門按了回去,斥道:“少說兩句風涼話能憋死你不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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俏俏趁機拽著陸驍回了自己的房間。

這是陸驍?shù)诙巫哌M俏俏的房間,里面還是以前的樣子,他的心境卻全然不同。粉紅色的圓床上擺著一堆玩偶,陸驍?shù)溃骸吧洗蝸頃r沒好意思問,床上擱這么多玩偶,睡著不難受嗎?”

俏俏順手抄過一只丑兮兮的大兔子抱進懷里:“你跟我一起躺在上面睡一宿,感受一下,不就知道了!”

陸驍失笑,抬手對著她的額頭彈了一下:“從哪兒學來的這滿嘴的流氓調調?!?/p>

陸學神親手做的天鵝堡模型擺在屋里最顯眼的地方,俏俏怕落灰,特意蒙了一層防塵罩。

陸驍說:“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特色建筑,我再給你做一個小點的,可以擺在桌面上的那種。”

俏俏想了想,紅著臉道:“我只想要一個小房子,能和你一起住進去的那種。”

陸驍笑著摸了摸俏俏的頭發(fā),溫柔地瞅著她,說:“會有的,我保證?!?/p>

心跳驟然加速,俏俏搶在臉紅之前,隨意拽過一張物理卷子,道:“我們來做題吧?!?/p>

俏俏確實攢了不少問題,陸驍一道一道地講過去,居然講到了晚上九點多。

期間白太后進來送了一次水果,又送了一次飲料,看見俏俏半趴在書桌上滿眼崇拜地看著陸驍,好像舉世的深情都融在了那雙眼睛里,純黑的顏色里藏著綿綿的溫柔。

白太后暗暗嘆息,傻丫頭,你怎么可以把滿腔喜歡交付得這樣徹底。

俏俏開學的時間比陸驍稍早些,老嚴提議要按照考試名次重新排列座位。

俏俏和唐青瓷依舊是同桌,后桌則換成了楚尋。第一天上課時,楚尋從口袋里抽出一卷悠哈糖遞到俏俏面前,半是調笑地道:“叫哥哥,哥哥請你吃糖?!?/p>

俏俏翻了個白眼,當著楚尋的面從書桌里拿出一個大盒子,盒蓋翻開,滿滿一盒的草莓軟糖。唐青瓷立即從似睡非睡的狀態(tài)清醒過來,招呼附近的同學:“來來來,吃糖啊,別客氣,從國外寄回來的呢,巨好吃!”

楚尋滿臉尷尬,俏俏偷偷跟唐青瓷交換眼神,配合默契的兩個人一齊笑了起來。

當天夜里,俏俏在微信上跟陸驍閑聊時,重點夸贊了一下他寄來的草莓糖。只這一句話,五天后俏俏收到了更大一盒糖果,五彩斑斕各種味道,當然,最多的還是草莓味。

這一次陸驍填寫了學校的地址,俏俏抱著一個課桌大小的盒子走進教室時,全班同學都沸騰了。

老嚴扶了下鼻梁上的眼睛,驚訝道:“余俏,你不會打劫了糖果商店吧?”

面對眾人的追問俏俏只是笑,心里卻有個聲音偷偷說,我打劫的不是糖果商店,而是丘比特!

開學后,陸驍在工作室里遇見了顏子佩。

工作室里人不少,謝斯年舉著張海報到處嚷嚷:“文學院的舞蹈社團正在搞聯(lián)誼活動,大齡單身學長們一定要抓住脫單的尾巴啊?!?/p>

有人開玩笑說:“記得把陸驍藏起來,他一亮相,就沒我們什么事兒了?!?/p>

陸驍在哄笑聲里淡淡地接了一句:“非單身人士就不參加這種活動了,你們好好玩。”

短暫的靜默過后滿室驚嘆,除了臉色漸白的顏子佩,所有人都圍在陸驍身邊,猜測傳說中的“陸嫂”是何方神圣。

一個說:“是經(jīng)管院的那個校花吧,動不動就送來奶茶的那個?”

另一個說:“我猜是上次學神去做公開評圖時遇見的,有一個要陸驍?shù)碾娫捯搅饲乩蠋熋媲?,差點讓秦老師凌遲處死?!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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顏子佩冷冰冰的嗓音顯得格外突兀,她道:“陸驍,你就直說吧,別吊大家胃口了?!?/p>

陸驍“咔”的一聲合上筆帽,看了她一眼,慢慢地道:“是朋友的妹妹。在法國參加研討會時電話聯(lián)絡,隔著時差跨國表白,現(xiàn)在想想,還挺浪漫的?!?/p>

謝斯年吹了聲口哨,又是一片起哄聲,夾雜著些許“早生貴子”的調侃。顏子佩開門走出去時,力道大得險些把門框從墻上拽下來,發(fā)出巨大的聲響。

有人疑惑地問了一句:“她怎么了?”

謝斯年笑瞇瞇地道:“單身狗的憤怒,做課題已經(jīng)夠辛苦了,還要忍受精神凌虐,強烈要求學神請客吃火鍋!”

吃瓜群眾再度被轉移了注意力,嚷嚷著要陸驍請客。

謝斯年隔著兩張辦公桌朝陸驍眨眨眼睛——欠我一個人情哦!

吃飯的時候陸驍被灌了不少酒,頭暈得厲害。他強打起精神把同伴一一送走,回身時踉蹌了一下,他連忙扶住樹干,閉著眼睛想忍過最暈的那一陣再去打車。手機“叮咚”一響,進來一條未讀微信,陸驍點下播放,俏俏在語音里道:“陸驍,你回頭?!?/p>

三月末,天氣漸暖,俏俏穿了件寬袖的米色衛(wèi)衣,搭配百褶裙和帆布鞋,顯得小腿修長。長發(fā)及肩,劉海剛剛修剪過,整齊地搭在眉毛上。

眩暈的感覺讓他腳下不穩(wěn),斜倚著樹干站在那里,他道:“你怎么跑到這兒來了?”

俏俏走過去握住他冰涼的手指攏在嘴邊輕輕呵氣:“謝斯年發(fā)微信給我,說你可能喝醉了,我當然得來接你回家啊。這么好看的小哥哥,萬一被別人撿走了可怎么辦!”

陸驍身上帶著清冽的酒香,他摸摸俏俏的頭發(fā):“我都不知道家在哪里,你怎么帶我回去?”

俏俏揚起臉,眼睛里如有繁花盛開。她道:“我有家啊,我把我的家分給你,我們就是一家人了!”

陸驍把俏俏拽到懷里抱住,心跳和呼吸都是軟的。

長夜斑斕,車流在身旁閃爍不休,陸驍沉浸在他和俏俏的小世界里,忽略了外界的一切。一輛藍色賓利幾乎擦著他的衣角滑了過去,陸然何的目光透過緩慢升起的車窗遞出來,毫無溫度。

陸霓坐在副駕駛座上,意有所指地道:“難怪陸驍態(tài)度那么堅決,原來是有人在中間挑撥。現(xiàn)在的小姑娘啊,真是不得了?!?/p>

陸然何看了陸霓一眼,陸霓訕訕地閉了嘴,轉頭對司機道:“走吧。”

陸驍從金譽園搬出來后,托師兄林力行幫忙租了一間兩室一廳的高層公寓。林力行了解到陸驍目前的處境,除了房子鑰匙還額外交給他一把車鑰匙,就是那輛奔馳GLE。

陸驍本科時經(jīng)秦柯引薦,在秦柯朋友的私人設計公司兼職作圖,小有名氣。林力行是陸驍?shù)膶W長,本科畢業(yè)后拒絕研究生保送,創(chuàng)建了自己的設計工作室。陸驍不但在他經(jīng)濟困難時提供了一筆資金,還經(jīng)常在他求助無門時連夜趕過來幫忙。

那時候,林力行的工作室剛剛成立,手底下一共四個人,女的當男的使,男的當騾子使。跟方案公司開會,對方帶著一個計算團隊,浩浩蕩蕩地拿人數(shù)壓他,林力行手邊只有一個剛畢業(yè)的毛頭小子,被欺負得干瞪眼,臨時叫來陸驍撐場子。

陸驍喜怒無形,硬是抗住了對方一個團隊。會議結束后,林力行都想抱著陸驍?shù)拇笸冉邪职?,逢人便說,陸驍跟他是過命的交情。陸驍成為力行設計工作室的投資人后,經(jīng)林力行搭線,又投資了一家汽車改裝店。

合伙人原以為他就是個有錢沒處花的富二代,直到親眼看看見他動手改裝法拉利,才知道這是個行家。設計工作室和汽車改裝店每年都有數(shù)目可觀的分紅,從經(jīng)濟上來說陸驍并不狼狽。

林力行道:“知道你不缺這么點東西,但你幫了我那么多次,總得給我一個還人情的機會。車你先開著,換了更好的再還給我?!?/p>

出租車上放了一個劣質香水座,廉價香味刺得人頭疼。陸驍閉著眼睛一直皺眉,俏俏遞過去一顆薄荷糖,讓他壓在舌底。清爽的味道在口腔里彌散,司機忽然急轉彎,俏俏跌跌撞撞地摔在陸驍身上。陸驍閉著眼睛,抬手將人扣在懷里,俏俏的臉頰剛好枕著他的頸窩,能聞到淡淡的薄荷糖的味道。

共度一生的愿望在此刻變得分外鮮明。

下了出租車,俏俏扶著陸驍進電梯,陸驍使壞,故意把全身的重量都壓在俏俏身上。俏俏戳他的癢癢肉,說你沉死了!笑鬧間,陸驍帶著薄荷香的嘴唇輕輕擦過俏俏的耳朵,在耳尖上燒出一片絢爛的紅。

陸驍盯著那只紅彤彤的小耳朵看了半晌,強行抑制住一口親上去的沖動。

陸驍?shù)男伦√幹挥辛嗥椒矫?,窗明幾凈,干凈得像樣板房。陸驍一進家門就把自己扔在了沙發(fā)上,他有輕微低血糖,頭暈起來簡直要命。

俏俏洗干凈杯子接了杯熱水,從廚房出來時,發(fā)現(xiàn)陸驍已經(jīng)睡著了。兩條長腿搭在扶手上,手臂橫在臉上擋住了眼睛。

俏俏躡手躡腳地走過去,在陸驍面前蹲下,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的喉結和鎖骨。

溫熱柔軟的觸感仿佛是一種蠱惑,俏俏大著膽子傾身過去,枕在陸驍?shù)男乜谏?,衣衫下是安靜的心跳。

俏俏突然覺得所謂一輩子,其實也沒有多長,能這樣安安靜靜地靠在他懷里,就挺好。

離開前俏俏在陸驍身上蓋了件外套,身份證從口袋里掉了出來,俏俏一把抄住,順便看了眼學神的證件照。

眉目清雋,氣質內斂。

已經(jīng)不是“好看”兩個字能形容的了。

心跳加速之余,俏俏注意到了證件上的出生日期——陸驍快要過生日了!

這是兩人相識以來的第一個生日,對俏俏來說,自然意義非凡。

化學老師前腳宣布下課,后腳她就撲在唐青瓷身上咬耳朵:“唐總唐總,陸驍快過生日了,怎么辦呀!”

“吹蠟燭,吃蛋糕,KTV里走一遭,”唐青瓷打了個呵欠,“不然,還能怎么樣?”

俏俏趴在桌子上神思憂慮:“不行不行,太沒新意了,會讓陸驍以為,我不夠重視他?!?/p>

唐青瓷嘆了口氣,心道,拜倫叔叔說得對啊,愛情中的歡樂和痛苦是交替出現(xiàn)的!

低氣壓一直持續(xù)到晚上,俏俏吃了飯準備回房間去做作業(yè),余笙突然叫住她,從背包里拿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袋,道:“陸驍讓我轉交給你?!?/p>

俏俏愣了一下,拆開一看,眼珠子差點飛出來,里面居然是陸學神自己整理的各個學科的經(jīng)典例題,數(shù)語外物化生,面面俱到。

白太后都忍不住咂舌,道:“陸驍這個家教簡直太敬業(yè)了,事先也沒談過價錢,這工資可怎么結算???”

余笙一語雙關:“談錢多見外啊,咱得跟他談感情!”

俏俏回到房間,反鎖房門,小心翼翼地從牛皮袋里抽出一張書簽。

書簽是Q大舉辦周年慶典時限量發(fā)行的文創(chuàng)產(chǎn)品,一面印著校訓和?;?,另一面是一句手寫的電影臺詞——

Justaskformeetingyouinmymostbeautifulyears.

只求在我最美的年華里,遇到你。

平尖鋼筆寫出的標準意大利體,每一個單詞都漂亮得如同花朵。

俏俏定定地看著書簽上的字跡,眼睛里突然涌起溫暖的濕熱。

說好的上同一所大學,陸驍,你要等我,我很快就來。

禮物啊禮物,你真是個天大的難題。

俏俏想破了腦袋也沒想出她究竟該送什么禮物給陸驍。太普通的,拿不出手,太昂貴的,她又湊不出那么多錢。俏俏這時才清晰地體會到,什么叫“空有滿腔深情”,可惜還未到能輕言情深的年紀。

教室半開的窗戶外有白鴿成群飛過,空靈的鴿哨剪破層層流云。

俏俏隨手在本子上勾勒出心上人的剪影,靜靜地想,快點長大吧,我想理直氣壯地站在你身邊呀。

周末,俏俏一大早就拽著唐青瓷滿世界挑禮物。路過一家品牌時裝店時,兩個人不約而同地慢下了腳步。

櫥窗里,模特身上穿著一條紅色V領連衣裙,裙擺及膝,腰部微收,樣式很簡單,但帶著滿滿的少女感,活潑靈動,好看得不像話。

唐青瓷一把抓住俏俏的手腕:“走,進去試試!”

俏俏皮膚很白,配上紅裙,格外好看。裙擺煙霧般繞在膝蓋處,突出了小腿線條,顯得腳踝精致。

俏俏一向不太自信,忐忑不安地看著唐青瓷:“那個……好看嗎?”

唐青瓷突然扳過俏俏的肩膀,看著她的眼睛,正色道:“對陸驍來說這世上最值錢的東西是什么?是你喜歡他的那份心意??!相信我,穿著這條裙子站在他面前,對他說一聲生日快樂,就是最好的禮物!”

俏俏低頭看了下標簽,臉色頓時便垮了下來,小聲道:“我買不起,太貴了!”

“唐總不是白叫的!”唐青瓷拍了拍自己的胸脯,“今天唐總養(yǎng)你!”

建筑學院要舉行院慶演出,需要一個鋼琴伴奏。大一時的入學演出上,陸驍憑借一首He'saPirate一曲成名,手指起伏間將所有觀眾帶入浩瀚深海,見證了一場海盜與勛爵的亡靈之戰(zhàn)。

這次院慶演出的總負責人跟陸驍是同批入校,對陸學神彈琴時的風采念念不忘,厚著臉皮找到陸驍,求他幫忙。陸驍正在宿舍里看書,鼻梁上架著一副度數(shù)很低的金邊眼鏡,他隨口問了句:“什么時候演出?”

總負責人道:“下個月三號,在大禮堂。這次院慶演出學校很重視,校領導和一些有名望的客座教授也會來,所以得憑票入場,很正規(guī)的?!?/p>

下月三號,他生日那天。

陸驍想了想,道:“如果我答應幫忙,能多送我一張票嗎?我想請一個朋友來看演出?!?/p>

陸驍能答應幫忙總負責人就已經(jīng)開心到飛起,哪里還會計較一張票,連聲道:“可以可以,這當然沒問題。不過,既然都已經(jīng)上臺伴奏了,干脆再加個節(jié)目吧,再彈一次He'saPirate怎么樣?真是好聽呀,我從本科時一直記到現(xiàn)在!”

“已經(jīng)玩過的東西,再拿出來炒冷飯就沒意思了?!标戲敽仙洗u頭似的專業(yè)書,指尖嗒嗒地敲著封面,“既然要加節(jié)目,那我就不彈鋼琴了,唱首歌吧?!?/p>

總負責人八面玲瓏,笑瞇瞇地把陸驍往云端上捧:“學神真不是白叫的,文武全能,多才多藝,厲害厲害!”

陸驍笑了笑,嘴上沒說什么,心里卻吐槽了一句:不用捧我,這歌本來就不是唱給你們聽的。

是唱給重要的人。

相識以來的第一個生日,要好好紀念一下才行啊。

放學的時候下起了雨,俏俏和唐青瓷都沒帶傘,兩個人擠在門衛(wèi)室的雨棚下商量著是打車回去還是再等一等。唐青瓷剝開一根棒棒糖塞進俏俏嘴里,身邊突然晃過一陣涼風,楚尋踩著一溜小水坑跑過來,胳膊底下夾著一把黑雨傘,道:“你們兩個沒帶傘嗎?我送你們回去吧?!?/p>

唐青瓷撩起眼皮掃了他一眼,嘴皮子一翻,吐出一個碩大的糖泡泡,道:“就一把傘,送誰???她還是我?說明白?!?/p>

楚尋噎了一下,隨即笑了起來,道:“唐青瓷,你怎么總不給我好臉色,我哪里得罪你了嗎?”

唐青瓷冷笑了一下。又是一陣嗒嗒嗒的腳步聲,班長程寧也跑了過來,她舉著書包擋在頭頂,劉海被雨水浸得微濕,道:“楚尋,嚴老師將合唱比賽的組織工作交給了我們兩個,我們剛好坐同一路公交車回家,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具體細節(jié),你沒有其他安排吧?”

程寧往唐青瓷和俏俏身上瞄了一眼,唐青瓷立即舉手發(fā)言:“報告班長,楚同學主動提出要送我回家,我家跟你家可不順路!”

程寧臉上一陣尷尬,楚尋也有些下不來臺。俏俏不想跟這倆人多糾纏,道:“你們別聽唐青瓷亂說,她是在開玩笑呢。楚尋,程寧也沒帶傘,你們兩個又順路,就一起回去吧,我跟唐青瓷打車回去,不會淋雨的。”

楚尋見俏俏替他解圍,頓時笑開,毛手毛腳地要來攀她的肩膀,道:“要不,我把程寧送回家再來接你吧,天都要黑了,你們兩個女孩子打車也不安全?!?/p>

楚尋一抬手,俏俏下意識地向后躲,腳下踩到石頭重心不穩(wěn),踉踉蹌蹌地正要摔倒,背上突然一暖,有人站在身后穩(wěn)穩(wěn)地托住了她。

雨天微寒,陸驍在白T恤外加了一件深色襯衫,袖口挽起,露出手腕上的百達翡麗古典表,牛仔褲下是一雙荒漠色的工裝靴,襯得腿修長,溫朗儒雅。他站在俏俏身后扶住她的肩膀,手中的雨傘移到她頭上,半是嗔怨半寵溺地道:“怎么連站都站不穩(wěn)!”

俏俏扭過頭見扶住她的人是陸驍,眼睛瞬間就亮了,雀躍地道:“我正想著你在做什么啊,一扭頭你就出現(xiàn)了,你說這是不是意味著我今年會心想事成?”

陸驍笑著摸摸她的頭發(fā):“是啊,心想事成,萬事如意。走吧,上車,我送你回去?!?/p>

俏俏沒再去看楚尋,對唐青瓷招了招手,道:“走啊唐總,一起回家!”

還是那輛奔馳GLE,上車時俏俏猶豫了一下,是該坐副駕駛座還是跟唐青瓷一道坐后座,陸驍極自然地在她肩膀上帶了一下,把她推上了副駕駛座。唐青瓷背著陸驍對俏俏做了個鬼臉,俏俏彎起眼睛笑得甜蜜又羞澀。

車子滑出去,陸驍試探著問:“那個小男生,就剛剛站在你身邊的那個,是同學嗎?家長會上找你麻煩的就是他吧,好像很喜歡搞小動作?!?/p>

“你說楚尋啊,”俏俏抱著書包乖乖巧巧地坐在副駕駛座上,“他是班里的體育特長生,有點自戀,也不算太壞,總之是個不太重要的路人甲啦,不要說他。你今天怎么會突然跑來?”

陸驍笑了笑,道:“建院要舉行院慶演出,我這里有兩張贈票,想問你們要不要去看?”

“建院啊……”俏俏轉轉眼睛,“那你會上臺演節(jié)目嗎?”

陸驍漫不經(jīng)心地點了點頭:“負責人說缺個鋼琴伴奏,我去幫個忙。”隨即又調笑了一句,“怎么,我不上臺你就不看嗎?”

“你不上臺我也會去看的,”俏俏道,“只不過有你上臺,我會看得更認真、更仔細!”

陸驍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:“跟著余笙都學壞了,油嘴滑舌的?!?/p>

俏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,道:“演出在哪一天啊?我看看課表?!?/p>

計劃一下如何逃課!

陸驍一眼洞穿了她的想法:“正式演出是在下個月三號,剛好是星期六,你用不著逃課,可以正大光明地去看?!?/p>

下個月三號?

——你生日那天!

——我生日那天!

兩個人同時在心里應了一句,表面上卻各自裝作神情自若。俏俏強行扭轉話題,對唐青瓷道:“唐總,我們一起去吧!”

唐青瓷怎么可能去電燈泡,隨口扯了個理由道:“我要上聲樂課,你去吧,玩得開心點!”

俏俏趴在副駕駛座的椅背上朝唐青瓷擠眼睛——唐總,那條紅裙子,有用武之地啦!

唐青瓷以只有兩人能懂的暗語回過去——記得多墊點海綿,在胸口!

有了盼頭之后,這時間啊,就像開了閥門的自來水,嘩啦啦一去不復返。

院慶演出在晚上,當天俏俏早早起床,將紅裙子熨了一遍,又掛起來沾了點熏香。唐青瓷在視頻里指揮俏俏將長發(fā)散開,用卷發(fā)器將發(fā)梢弄卷,眉毛修剪過,掃上蜜桃色的眼影和腮紅。俏俏膚色本就白皙,加上一點粉嫩的蜜桃色,滿身的少女感。

上唇彩時唐青瓷建議先用啞光唇釉打底,再用深色唇釉暈染,做出漸變的感覺,視覺效果出奇的好。

收拾好一切,俏俏想了想,又拿出母親留下的珍珠耳釘,小心翼翼地戴在耳朵上。耳釘保養(yǎng)得很好,瑩潤的光澤仿佛寄托了溫婉婦人留給女兒的祝福。

俏俏折騰得太歡,連余笙都聽見了動靜,他走過來一眼看見那副珍珠耳釘,心里已經(jīng)知道她要去見誰,嘴上故意道:“喲,這顏色可真喜慶,盛裝打扮,你今天要出嫁嗎?”

俏俏懶得理他,連踢帶推地把人趕了出去,滿心滿腦都在計劃著,如何漂漂亮亮地站在陸驍面前,對他說一句生日快樂。

在俏俏的記憶里,那天的夕陽格外燦爛,白鴿披著輝煌的暮光,她披了一件大風衣,將紅裙子藏起。

陸驍打電話過來,說他忙著候場,抽不出身,謝斯年會在校門口等她,帶她去大禮堂,不用擔心會迷路。

俏俏想起上次送平安果時鬧出的烏龍事件,不由得紅了臉。

Q大的校門是一座青磚白柱的牌坊式建筑,俏俏下了出租車就看見謝斯年等在那兒,她正要迎過去,突然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:“請問你是余俏余小姐嗎?”

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,穿著剪裁得體的高檔西裝,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容。

俏俏愣了一下,點點頭道:“我是余俏,您是?”

中年男人向旁邊讓了一步,指著停在身后的一輛藍色賓利,道:“我家夫人姓陸,就在車上,她想單獨跟您說幾句話?!?/p>

陸夫人……陸然何……陸驍?shù)膵寢尅?/p>

俏俏腦中仿佛大雨過境般閃過隆隆的雷聲,謝斯年專心致志地低頭玩手機,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動向,她看了看謝斯年又看了看賓利緊閉的車門,一時間有些猶豫。

中年男人揣度著俏俏的臉色,加了一句:“少爺同夫人的關系出了點問題,夫人嘴上不說,心里其實是著急的,母子離心也算得上人生一大悲苦。”

俏俏咬了咬嘴唇,最終拉開了賓利的車門。

陸然何讓司機就近找一間咖啡廳。咖啡廳位于學院路,檔次不算低,但被陸然何那身商務款的高定套裝一襯,還是顯得寒酸了些。

俏俏和陸然何坐在臨窗的位置上,街燈次第亮起,整座城市變得面目模糊??Х葟d里的服務員大都是附近的學生,眼光不錯,也足夠勢利,笑顏如花地遞給陸然何一本菜單,陸然何看都沒看,只要了一杯清水。

陸女王氣場十足,俏俏頭都不敢抬,將杯子里的咖啡匙攪來攪去。

上不得臺面、小家子氣,陸然何在心里給俏俏下了定義,目光里不自覺地帶上了幾分輕怠。她咳了一聲,道:“沒有事先打招呼,就突然和你見面,確實有些唐突,不過,有些話還是提前說明白比較好?!?/p>

俏俏有些緊張,連忙點頭:“您說。”

“無論年紀、教育程度還是家庭背景,與陸驍相比,你都差得太遠,從某種意義上說是一種拖累。”陸然何看著俏俏,“陸驍是我唯一的孩子,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一時糊涂,降低自己生命的格調和檔次,去迎合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兒?!痘夜媚铩返墓适鹿倘粍勇?,但細細想來,只覺荒謬。所以趁早了斷對雙方都是好的,你覺得呢?”

俏俏沒想到陸女王還敢反問她一句——你覺得呢?

劈頭蓋臉埋汰我一通,還指望著我點頭贊同,表示您說得對?

“我覺得您的想法有問題?!鼻吻紊钗豢跉猓瑝合滦乜诜康呐?,正視著陸女王,語氣平緩地道,“年紀小但并不代表我不懂事,恰恰相反,在很多問題上我有著比您更深刻的見解,比如所謂的般配。我哥哥告訴我,感情的世界里,沒有般不般配,只有喜不喜歡。他說,對一段感情而言最重要的是精神的共鳴,我和陸驍就是這樣。他的喜怒哀樂我都懂,知道該如何安慰他,也懂得該如何心疼他。說到這里,我倒想問一句,作為陸驍?shù)哪赣H,您知道他在想什么嗎?您知道他喜歡什么、想要什么嗎?如果您什么都不了解,又憑什么說我配不上他?”

此言一出,咖啡廳里瞬間安靜,連咖啡機緩慢運作的聲音都變得清晰可聞。

“這就是你跟長輩說話的態(tài)度?”陸然何瞇起眼睛,“你覺得自己很有思想是嗎?那么就請用你了不起的思想告訴我,你頂著‘殺人犯女兒’的頭銜站在陸驍身邊時,就不覺得自慚形穢嗎?”

“殺人犯”三個字一出,俏俏有一瞬間的怔愣,隨之而來的是更加洶涌的憤怒。她騰地站起來,眼睛瞪得滾圓:“殺人犯的女兒又怎么了?要誅九族、夷三代嗎?而且,殺人的不是我,觸犯法律的不是我,憑什么我也要跟著背負罪孽的十字架?生來便有一個不負責任的父親,我也是受害者!”

俏俏越說越怒,到最后聲音里已經(jīng)有了哭腔。

咖啡廳里顧客不多,但都抱著瞧熱鬧的心態(tài)看了過來,一邊看一邊竊竊私語,嗡嗡嗡的,像是蒼蠅。

在陸然何的記憶里,自從離開了那條破舊的老街,離開了那個令人作嘔的家庭,便再也沒有人敢用如此蠻橫的態(tài)度跟她說話。俏俏的一番搶白讓她怒不可遏,甚至想站起來掀桌子,但理智攔住了她,她喝了口水潤了潤喉,對站在一旁的秘書道:“既然這位無辜的小姑娘對她的父親抱有如此之大的怨念,不如讓他們見上一面,聊一聊,說不定能解開心結?!?/p>

“父親”兩個字如同驚雷,在俏俏耳朵里震出嗡嗡的回聲,她手腳僵硬地站在那里,眼看著一道略微傴僂的身影推門走了進來。

男人穿著老土,也算不上干凈,腳上一雙沾著泥點子的懶漢鞋,在光亮的木質地面上留下一串污濁的痕跡。

看清男人樣貌的瞬間,俏俏眼睛里溢滿了驚懼。男人上前一步,伸出粗糙的手掌,試圖抓住俏俏的手腕。他嘴巴一歪,不懷好意地笑著,道:“俏俏,過來,讓爸爸看看,爸爸好多年都沒有見到你了,真是想你啊!”

俏俏受到驚嚇一般狠狠甩開了他,整個人抖得不成樣子,她想說你離遠點,你不要過來,但沖出口的卻只有刺耳的尖叫。

眼淚落下來的同時,那些瘋狂想要忘記的畫面也一并涌現(xiàn)。

逼仄狹窄的廉價出租屋,永遠散不掉的煙酒味道和嘈雜的打牌聲,母親躲在角落里日復一日地哭泣,她很餓,餓得頭腦暈沉,卻一個字也不敢多說。

有人拽著她的胳膊將她拎到牌桌上,指著她消瘦的臉頰,滿嘴酒氣地道:“這是什么?女兒?不對!這是搖錢樹!女兒好,女兒妙,女兒全身都是寶,就這么搖一搖,嘩啦啦地把錢掉!”

四周籠罩著刺耳的笑聲,有人捏她的臉,有人摸她的胳膊,有人把手伸進她裙子,順著小腿一路向上攀。

她開始瘋狂掙扎,瘋狂尖叫,躲在角落里的懦弱婦人終于有了點身為母親的自覺,猛地沖過來將女兒抱進懷里……

有人怒氣沖沖地掀翻牌桌,杯盞碎裂聲響成一片,遍地狼藉,遍地骯臟。

回憶與現(xiàn)實重疊在一起,整個世界只剩下刺骨的冷,冷得痛苦,冷到絕望。

越來越多的人聚了過來,連玻璃窗外都站滿了駐足圍觀的路人,俏俏和余立軍被圈在中央,陸然何反而變成了不起眼的存在。她拉高衣領擋住臉,對秘書道:“想辦法讓陸驍知道這邊的情況,讓他自己來看看,他挑的人有多上不得臺面?!?/p>

秘書點了點頭,陸然何深深看了埋頭號啕的俏俏一眼,留下一個鄙夷的表情,逆著人群走了出去。

謝斯年在校門口等了很久都沒等到人,還以為俏俏路上堵車,他覺得口渴,想買杯冰咖啡。走過來,他才發(fā)現(xiàn)咖啡廳里聚滿了人,他疑惑地掃了一眼,正看見抱著頭凄厲號啕的俏俏……

服務生拿起座機聽筒要報警,余立軍沖過去按下掛機鍵,訕笑著:“報什么警啊,這是我女兒,她想喝那個什么什么,我買不起,就鬧起來了!”

服務生半信半疑,余立軍一把抓住俏俏的手腕把人往外拖。俏俏哭得嗓子都啞了,掙扎間風衣散開,露出漂亮的紅色裙擺。她狠狠地咬住余立軍的手,用盡全身力氣,咬得皮開肉綻。

余立軍疼得大叫,抬手便要打,嘴里不干不凈地罵:“死丫頭,敢咬老子,老子可是你爸……”

另一個“爸”字還未出口,余立軍已經(jīng)被人反擰著手臂推倒在地。

陸驍身上還穿著演出時的白西裝,襯衫領口微松。他摘下中指上的指環(huán),單手扼住余立軍的脖頸,直接將人拎了起來。

手背上青筋暴起,那是發(fā)力的征兆。

陸驍眼睛里有冰雪,漂亮至冷厲,在余立軍耳邊一字一頓道:“你就是俏俏的爸爸?真是久仰大名??!你做過什么自己心里清楚,過去的事情我不跟你計較,但你記著,從現(xiàn)在起,你再敢靠近她一步,我一根一根掰折你的骨頭。做父親之前,先學學怎么做人吧?!?/p>

陸驍驟然松手,余立軍爛泥似的倒了下去。

不去理會眾人的眼光,他徑自帶著俏俏上了停在路邊的出租車。司機問他去哪兒,他報出了自己公寓的地址。

車廂圈出一方安靜天地,陸驍罩著俏俏的后腦勺將人扣進懷里,俏俏還在瑟瑟發(fā)抖,像是獵人槍口下的小動物。

陸驍纖長的手指自她發(fā)間穿行而過,低聲說道:“哭吧,我陪著你呢,不怕了。”

起先是一聲低低的嗚咽,緊接著是夾雜著無助與委屈的哭聲。

俏俏死死地抓著陸驍?shù)奈鞣渥?,喃喃著:“對不起……沒能看到你的演出……也沒能送你一份漂亮的生日禮物……我沒想到會發(fā)生這么多事……對不起……”

陸驍心里突然涌起無法言說的疼,心臟在震顫中驟然縮緊。

他想,愛這東西究竟有什么魔力,可以讓一個人即便受盡委屈也要為你著想,可以讓一個人時時刻刻惦念著你,哪怕自己也是遍體鱗傷。

陸驍緊緊抱住俏俏,手臂箍著她的背,透出保護與寵溺的味道。兩個人的影子溫柔地融在一起,像是再也不會分開。

下車時俏俏已經(jīng)睡著了,眼睫垂下來,臉上帶著濕漉漉的淚痕。

陸驍將俏俏抱回家,擱在臥室的大床上,動作小心而溫柔,生怕將她驚醒。他在床前守了好一會兒,見俏俏沒有醒來的跡象,才帶上門走出去。

客廳里沒有開燈,月光涼白,一室清輝。陸驍站在窗前撥通余笙的電話,身影泠泠如雨后的竹,挺拔中帶著淡淡的傲氣。

余笙嘴里叼著煙,吐字不清地“喂”了一聲。陸驍也有點想摸煙,轉念想到答應俏俏戒了,又把手收了回來,道:“俏俏的父親是叫余立軍吧?他在俏俏十歲的時候被判了九年有期徒刑,是這樣吧?”

“對啊,”余笙不明所以,“那老王八蛋正在牢里數(shù)跳蚤呢,好端端提他干什么?”

陸驍沉默半晌,道:“余立軍出獄了,找到了俏俏?!?/p>

“什么!”余笙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,撞翻了擱在電腦桌上的馬克杯,速溶咖啡灑了一桌子,他顧不得去擦,追問道,“你見到他了?在什么地方?他敢纏著俏俏,我就敢剁了他!”

想起之前悄悄受驚無助的樣子,陸驍抬手抵住落地窗的玻璃,慢慢地道:“余笙,你跟我說實話,在起訴余立軍的時候,有沒有‘猥褻幼女’這一項?”

電話那頭靜默了很久,陸驍聽到“咔”的一聲,余笙又敲開火機點了一支煙,他吐出一口煙霧,啞聲道:“不是余立軍,但是他想把俏俏賣掉換賭資,賣給那些做皮肉生意的人。俏俏的媽媽不同意,激怒了余立軍,被他失手打死。拐賣兒童這一項因為證據(jù)不足沒能成立,僅按照過失殺人宣判的?!?/p>

再度沉默,好一會兒,余笙才繼續(xù)道:“如果你因為這一點不喜歡俏俏,我無話可說。但是,陸驍你記著,這世界上再不會有人比俏俏更喜歡你,失去她,是你的損失。她現(xiàn)在在哪兒?我去接她回家。”

“別把我想象得那么不堪。”陸驍苦笑了一下,眼睛里卻沒有絲毫笑意,抵在玻璃上的手指一根根收緊,緊握成拳,“我對俏俏的喜歡并不比她對我的少,一輩子很長,我想全部用來愛她。余笙,把俏俏交給我吧?!?/p>

余笙在電話另一端深深嘆息,他想說既然知道一輩子那么長,怎么還敢輕言只愛一個人。腦海中突然晃過俏俏眼神明亮的樣子,她說,哥,我喜歡陸驍,非常非常喜歡。

無數(shù)小星星蹦蹦跳跳地融在她的眼睛里,在灰白的背景中閃閃發(fā)亮。

她是那么快樂,他又怎么忍心去破壞她的快樂。

妥協(xié)的人只能是余笙,他把煙頭按滅在陽臺的欄桿上:“我還是那句話,你敢對我妹妹不好,我不會放過你?!?/p>

陸驍心頭一定,笑道:“今天晚上妹妹不還你了,明天早上給你送回去。”

余笙一聽直接奓毛,他還在嚷嚷“姓陸的你把話說清楚”,陸驍就已經(jīng)掛了電話。他回到臥室替俏俏掖好被角,指尖貼著俏俏的臉頰滑過,小姑娘夢囈似的呢喃了一句:“陸驍,生日快樂?!?/p>

月光輕輕柔柔地鋪下來,陸驍彎下腰吻了吻俏俏的額頭。

別怕,我會保護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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評論列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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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4-08-08 13:08:52

我最近了解了一下,是我朋友給我推薦的,很靠譜,推薦大家情感有問題的可以嘗試一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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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2-10 05:12:12

老師,可以咨詢下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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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22 00:10:02

求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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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11 20:10:10

如果發(fā)信息,對方就是不回復,還不刪微信怎么挽回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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